('渐眠耸了耸肩,不置可否。月落乌啼是人睡得正香的时候。傅疏府里回廊悠长,门庭深冷,守夜的奴才连点儿声音都不发出。整个宅子里寂静的像深深冷冷的夜。仆从们没有察觉到,有人竟敢光明正大擅闯丞相府。内阁的门被轻轻推开。一瞬白虹闪逝,削下落发。若是薄奚的身形再慢一些,人头就会在下一秒落地。傅疏持剑而立,抬眼满是冰冷:“来者何人?”深夜登门,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后者迎上他的视线,深深如黑曜石般岑寂。傅疏才看见他,心里并不惊讶,目光又落在他手边,那是一提食盒。薄奚走进来,将食盒撂在桌上,没有提谁,二人却都心知肚明:“他睡下了?”傅疏眼神愈加凌冽,他没有跟敌人攀谈的习惯。薄奚在先前的记忆里,翻找出了“傅疏”这个人,他其实与他并没有过太多交集,按理来说不应该能够引起薄奚的注意。两个身量相仿的男人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敌意。薄奚尤其。他看傅疏的眼神冰冷,像在看个死人。私藏他的人,是该死。不清楚是谁先动的手。两个男人默契地转移到院中。但薄奚从无间炼狱中厮杀一千五百年的身法,哪里是傅疏能比。最后一掌,他将他击倒在地。他的虎口挟持着傅疏,收紧时能够听到骨头吱嘎作响的声音。傅疏却没有求饶。他嗬嗬地挤压着那点儿腑脏中的空气,脸颊因急速窒息而泛上青紫。薄奚就那么看着他。忽然他松了手。傅疏骤然得到片刻喘息的空档,五脏六腑紧缩的疼。肺像风箱一样地抽动,他不住地咳嗽起来。薄奚看着自己的手,眼中有茫然和无措。却不是因为内疚。他自顾自地:“杀了你,他会怪我。”他在想渐眠明日见到傅疏的尸首,会不会像仇视敌人一样仇视他。为了这个,他就算再看傅疏不顺眼,都不能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他。他知道的,傅疏对渐眠而言不是一个随用随弃的棋子,甚至于他不得不承认,对渐眠而言,傅疏称得上一句重要。是的,重要。他没想到这个词能够用在其他人身上,他看向傅疏的眼睛里,也会满怀依恋和珍惜么。那双常含春水的眼睛透过时空与旧日的浮隙,在他脑海中驱之不散。他带了渐眠喜欢吃的兔子糕,想他今时今日是否还想尝尝呢。可是他并不能记得他。就像薄奚不能够将那些前世的恩怨纠缠讲给他听。这对薄奚而言就公平么。妒火要撕碎他的心,原来他还能觉得痛。一千五百年,他以为自己连痛的本能都忘却了。傅疏是能够猜到他深夜到访的目的的。对此他只觉得滑稽可笑。“薄奚,你若真正如此喜欢他,他被冀王踩在脚下时你在哪里?”傅疏撑起身子,晃晃荡荡走到他面前,眼神凌冽,丝毫不惧:“他被沈骄凌。辱,被川齐的将士扒掉衣服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一字一句,句句诛心。“他痛不痛,薄奚,你知道么?”他甚至毫不犹豫地可以说, “薄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那么他究竟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渐眠面前,还有什么资格想要再见他一面。薄奚怔了一瞬。想起初世渐眠在弥留之际,抓着他的手,怯怯地,眼睛里盛的泪光晃晃荡荡,他说我好疼啊。大哥哥,我好疼啊。这么骄矜倨傲的男孩子,被人以最低贱不齿的手段羞辱。将全部尊严碾在地上,反复磋磨。他那时应该有多怕。若非傅疏出现及时,那些后果薄奚不能想象。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有没有仇恨过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呢。薄奚想,他应该也是恨极了罢。他的出现对于渐眠而言,好像大多时候都是直接导致他不幸的导火索。就连薄奚自己都开始想,这千千万万年的执念,是否是他做错了。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瞬,就被以强势手段抹去。薄奚想,他那么爱他。他恨不得将他浑身的血肉都喂给那个孩子,他生生世世追随他,可是他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应现。这样就公平么。有人轻轻松松就能成为他的师长,他身边的可以称为“重要”的人。那么薄奚呢,薄奚又算什么呢。这对他而言,一点都不公平。天边寂静,已过夤夜。傅疏重新提起剑,剑尖直指薄奚的心脏,他掷地有声:“请你离开这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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