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遂远曾收藏无数奇作孤画,但无疑今日这画是他两世所有最值得的收藏。
回到盛京城中,宋遂远将画挂在了书房中,不过几日下来又怕灰尘,重新仔细收在金丝楠木盒中。
他收好后,独自前往留香阁,这日他与太子有约。
自打野园归来,尺玉与云休便回到了镇国公府中。
镇国公受天子令,前些日子一直在办卫忠一事,近来才安稳下来。将近年节,天子特准其年后再回西北。
也因正值西北冬日严寒,大雪侵天覆地,夯夷一族无法在此时发难。
留香阁虽鱼龙混杂,不过其后院中,有一隐蔽适宜谈事之处,是太子在外长居之所。
出乎宋遂远意料的,太子此番前来带着一人,并非杨为清,也不是王三,而是康离,亦或者,古狸。
对方乃白衣,宋遂远只与他拱手,桃花眼底眸色深不可测。
他并未见过这张标志的脸,不过直觉指向了唯一的答案。
果不其然,太子下一瞬为二人互相介绍身份:“此乃古狸,宋遂远,吏部侍郎的公子。”
古狸抬眼看向宋遂远,淡声道:“久仰宋公子大名。”
“彼此彼此。”宋遂远与他对视一瞬,又互相错开。
康离无意隐瞒,他在心中思索着对方的来意。
“我之前在一事上有虑,便书信一封求问古狸,”周明晏解释道,朝古狸举杯,“今日你能来京,我感激不尽。”
“不必,正好有家人在盛京。”古狸道。
宋遂远垂眼把玩着酒杯。
他说的也是。
周明晏恍然大悟:“原是为年底团圆,不过你能联系我,我记着恩情。”
古狸无语地抿了下唇。
一杯酒下肚,终于谈起了正事,话说太子忧虑的事情,乃结党营私。
他近日既陪镇国公查官,也看着父皇亲自处置,凡是涉案之人,或者明升暗贬,或者辞官,或者入狱,如此大楚朝中三年内必定产生动荡。
他未提到个中辛秘,只觉着,眼下似乎并非处理结党营私者的最好时机,几方外患尚未解决。
宋遂远乃天子为太子亲自挑选的心腹,虽然他这一年荒唐,但是太子遇事问他意见的习惯不曾改变,而且就是这一年,宋遂远也不少提点,于是太子说起来相当坦诚。
宋遂远其实不大喜欢听他说这些,尤其对方求知的语气,因为总是会提醒自己是个多活十来年的老头,尤其今日古狸在,只字不言,只伸筷子填饱肚子。
“如你所言,何时是适宜时机?”古狸问道。
周明晏想了想:“南郇与东岭安稳,夯夷对峙,至多在下一年底。”
东岭尚差一口气,南郇今岁也不算太平。
“殿下想错了。”古狸的语气始终平淡,“眼下最要紧的既非朝中结党营私。”
宋遂远闻言手下轻顿。
周明晏则是皱起了眉头。
“并非结党营私,亦或者外患。”宋遂远放下筷子,接过话道:“殿下,邓家送往雁回城的商队仍在扣押中。”
“我知晓此事。”周明晏道,“有一批茶叶……你是说,内外勾结。”
宋遂远颔首:“邓大山虽然表面上与卫忠无交集,不过其继室乃卫党散官陈氏同乡女。”
周明晏一顿,忽地想起前些日子那位自称是遂远推荐前来为他解闷的王家子。
他当时一头雾水,翻看过王家子带来的册子,的确是一些民间八卦,他倒是琢磨出了遂远的用意,不过这些日子事务繁忙,并未仔细翻阅。
原是如此,那贪图玩乐的王家子竟有此大才。
“陛下身旁的太傅贤臣皆未多言,殿下回去让王三为您解解闷,省得被言官闹得多忧虑。”宋遂远不留情道,为此画上句号。
周明晏痛干一杯酒。
酒过三巡,太子短暂离开座位,留宋遂远与古狸二人在此。
宋遂远为他斟酒,轻声道:“您接触太子所为何事?”
康离今日一直用着原音,丝毫未想过瞒着。方才若非他打断,康离便做了他们这些太子幕僚的活计。
因着上一世的记忆,谨慎为上,他阻止了。
古狸接过,坦然道:“待我问过兄长,再与你细说。”
宋遂远抬起眼皮,顿了半晌,笑道:“如此晚辈随时恭候。”
一支烛火燃尽,太子殿下要赶回宫中,宋遂远主动道他乘马车前来,可以送古狸与家人汇合。
周明晏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谢。”
宋遂远不语,微微一笑。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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