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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浮生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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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 晚唐浮生 第38节</h1> 将军猎渭城(上)

广明二年正月十六,铁林军离开洛交县继续南下。

往西南行了两天,至三川县。此乃鄜州五县之一,当华池、黑原、洛三水之会,故名三川。续往西南走三天,大军来到了坊州,照例索要粮草。

坊州管四县,治中部县(今黄陵县南),以唐先世马坊得名。州西二里有桥山黄帝陵,舒元舆曾作《桥山怀古》。西七里有杏城镇,有镇将一员,兵马两千,素为军事重地。

鄜州都给了粮草,坊州当然不能一毛不拔。于是乎,两万斛军粮、四万束柴草外加少许布帛铜钱,很快被送到了军中。随后,该州刺史便遣人一个劲地催促铁林军启程,他们是真的害怕被乱军劫掠。

诸葛爽不爽,邵树德也有些不满意,在又索要了五千斛粮豆后,大伙不情不愿地拔营,往南而去。

离开坊州城,一路经宜君县抵达了同官县(今铜川东北),共走了五天。宜君县属坊州,同官是畿县,也就是说,他们已离开了鄜坊镇,正式进入了京兆府地界。而此时,也已经是广明二年正月二十六日夜了,大军在县城以北十里扎营停驻,打探消息。

从诸葛爽帐中回来后,邵树德正欲研究一下兵书,陈诚来报:“军使,去同官县的人回来了,言县城人心惶惶,请王师速速入城。”

“已入夜,明日再去。”邵树德毫不犹豫地否决了,又道:“可有其他消息?”

“巢军已入长安。”陈诚说道:“留在长安的宗室皆被杀光。巢众尤恨官吏,逮着便杀,但于百姓秋毫无犯。不过数日后,贼众忍耐不住,四处烧杀抢掠、奸淫妇女,黄巢不能止,以至尸盈街坊。对了,黄巢已登基称帝,定国号齐,改元金统,以妻曹氏为皇后。黄巢入居禁宫,淫辱嫔妃,并分赐给帐下有功之人,朝廷三品以上官员皆停任,四品以下至伪相赵璋府中投书,择优选任。百官为保得性命,纷纷而至。”

“意料之中。”邵树德道:“长安百姓遭此大劫,不知接下来该怎么过。”

“河东军在哪里?”

“已经渡河,不过听闻河中节度留后王重荣降贼了。”

“大河冻得这么严实?巢军部署如何?”

“皆在长安左近。”

“贼众不思进取,但在长安淫乐。”邵树德冷笑:“诸镇兵马何在?”

“圣人幸蜀,诸军无所适从,时有愿投黄巢者。唯凤翔节度使郑畋写血书抗贼,斩黄巢使者,并约诸道兵马汇于凤翔。”陈诚道。

郑畋?这个人最近给邵树德的印象比较深刻,因为封隐帮他走的门路便是李侃、郑畋、西门思恭一系。只是没想到他一个宰相,竟然如此有魄力,在部将们首鼠两端的时候,还能笼络住那些人,并联系诸道兵马,相约讨贼。

圣人若知,当给郑畋记一大功吧?京西北八镇,十多万兵马,正在茫然无所适从的时候,黄巢又在四处派遣使者拉拢,许以高官厚利,一个不好,就会被人全部拉走。郑畋此时快刀斩乱麻,本身又是宰相出身,有号召力,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已经跑路的皇帝,他拉住一镇,黄巢便少得一镇,此功不大,还有什么功劳更大?

“附近可有王师?”邵树德拿起地图,仔细审视周边诸县。

“未曾听闻。”

“同官县的消息不可靠,给我把朱叔宗、折嗣裕二人找来。”邵树德命令道。

朱、折二人联袂而至。

“朱副将,之前派出的侦骑回来没有?”邵树德不敢相信陈诚从同官县那里得来的消息,于是直接问道。

“未回。”

“让折十将配合你,人全撒出去。也不要太远,以泾阳为限,免得打草惊蛇。”邵树德下令道:“巢众再不思进取,长安左近不可能没有防备,给我查!不查清楚,铁林军就不动。”

朱、折二人走后,邵树德又找来了李延龄,询问军中粮草,得知出征以来共消耗一万一千斛军粮,顿时放下了心。军有粮草,这仗才能打,明日还得派人去同官县搜集一些,储备越充足越好。

能做的都做了。邵树德回到营帐,继续研习兵书。

他现在并不慌。黄巢部伍中很多将领从军不过两三年,他们的水平未必有多高。不自高自大是对的,但也不能自轻自贱。铁林军如此精锐,连鄜坊节帅李孝昌都另眼相看,别人想打败自己也没那么容易。

再说,还有经验丰富的诸葛大帅坐镇呢。

关中的夜晚寒冷而静谧。

看完兵书后,邵树德走出营帐,呼出一口白汽,开始巡视大营,范河默默跟随。

地面早已被严霜覆盖。值守军士的朔刃在月华下反射出森冷的寒光,营内除了偶尔响起的刁斗声、巡逻军士身上甲叶的碰撞声外,再无其他动静。

四千军士屯驻的大营,就仿佛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随时可以暴起噬人。

※※※※※※

清冷的夜空下,折嗣裕招呼众人停下。找了块背风的地方,众人稍事歇息,也让战马喘息一下。

折嗣裕今年二十来岁,身材不高,但很壮实。脸上一道狭长的刀疤似乎是他武勇的象征,来到铁林军没多久,就与素有勇名的卢怀忠比试过,不分胜负,一下子就站稳了脚跟。

自己当上骑军十将,可不是无人可用,更不是沾了妹婿的光!

“休息完了,继续走。”小半个时辰后,折嗣裕翻身上马,刀疤在夜色中显得更是狰狞。

跟在他身边的十余骑默不作声,快速整理好马鞍、兜带、器械。片刻后,一行人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榆树村的夜晚颇不平静。数名巢军斥候在晚饭前后突然闯入,直接征用了一户民家。

领头的汉子满脸风霜,双手布满厚茧,一看就是军中摸爬滚打了多年的老手。

手底下几个人是在河南招募的,也是老手,不过军纪很差。一进屋就先弄死了老夫妻两个,然后将反抗的丈夫给绑了起来,嘴里塞上破布,当着他的面玩弄起了新娶不过数月的娘子。

领头汉子名叫董忠,见手下如此做派,啐了一口,径自到外间洗刷马匹去了。

他们是中卫大将军、北面游奕使张言的人马,归左骑都将李唐宾直接指挥。此番北至同官左近,也是例行查探,看看鄜坊那边有没有大军南下。活动两天了,一根毛也没见着,李孝昌那个怯懦之辈,大概还在观望局势吧。

董忠刚刚在京城抢了个娘子,据说是侍郎家的女儿,还未出嫁。直接掳回家后,日夜挞伐,若不是上头把他派出去查探军情,估计都不愿意下床。

“官家小娘就是够滋味。”洗刷马匹的同时,董忠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新妇。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还有无奈屈服的眼泪,每次都让他把持不住,非得好好尽兴一番才行。

“跟了黄王,才有这等造化啊。”董忠嘿嘿一笑,大黄牙龇了出来。

正想到美处,突然后心一痛,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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