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涣令灰溜溜跑了,不敢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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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全忠其实比氏叔琮更先知道亳州发生的事情。
“敌后政权”都建起来了,这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说明什么?说明你已经没有足够的兵力来驱赶飞龙军了,他们已经敢于长时间停留于一地,征集物资、人员。
这是质变,意味着敌我力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多日来一直充满信心的朱全忠,首次在人前阴下了脸。
打到现在,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夏贼根本就是在利用他们马多、骑兵多、骑马步兵多的优势,不断进行机动作战,尽情发挥自己的优势,扬长避短,接连取得胜利。
步兵正面交战,夏人并没有占据绝对的上风。甚至夏贼骑兵正面对敌梁军步兵,也讨不到便宜。但无限制机动作战,反复袭扰后方,这种战术就非常恶心人了。
而且进入空虚的汴宋腹地的夏贼骑军不胡乱杀人,虽然看着迂腐,但几年来已经渐渐显现出了效果:没人愿意和他们正面死战,顶多也就损失点财货罢了,这似乎是可以接受的。
反之,如果他们到敌后毁坏农田,杀人烧屋,肆无忌惮,很可能会寸步难行。朱全忠不知道五代时耶律德光的十几万契丹骑兵在河南掠夺性补给,烧杀抢掠,最后被乡勇民团打成什么鸟样,但他有常识,知道此时的中原百姓不比安史之乱那会,武德还是很充沛的,不能把他们逼到绝路上。
“大王……”韦肇匆匆走进了节堂,见所有人都脸色阴沉,面色不虞,顿时闭上了嘴巴。
“何事?”朱全忠的目光瞟了过去,问道。
“呃……”韦肇吞吞吐吐。
“说吧,我还撑得住。”朱全忠开了个自觉不错的玩笑,道。
“大王,曹州来报,二月初四晚濮州军乱,天平军马步都虞候贺瑰、濮州刺史邵伦联兵杀千余人,囚朱瑄。贺瑰率军返回郓州,都押衙张从楚仓皇出奔兖州,贺瑰遂自任天平军节度留后。齐州刺史朱威杀贺瑰使者,举郡降朱瑾,声言欲讨贺瑰、邵伦二将。”韦肇尽量挑重点一口气说完。
说罢,仔细看着朱全忠的脸色。
朱全忠听到也很吃惊,问道:“夏贼可参与此事?”
“应是参与了。”韦肇回道:“朱瑄欲逐夏兵,贼将梁汉颙最是着急,他勾连邵伦、贺瑰二人铤而走险,亦是寻常。”
韦肇虽然没有证据,但这个猜测却离事实不远,显然很多事情都是明摆着的,他能看明白,想必别人也能看明白。
“真是意外频出。”朱全忠叹道:“本欲联合朱瑄,将梁汉颙堵住,逼他北奔魏博。如今看来,他们竟然自己先动手了。”
“大王,不如遣使至兖州,邀朱瑾一同出兵,攻灭贺瑰、梁汉颙?”甚少说话的裴迪突然冒了一句。
他是个技术官僚,一般很少谈论这些战略方面的事情。但朱全忠信任,经常拉他过来,得以跻身四大谋士之列,比那个在长安连钱都没几个可用的元老谋士谢瞳强多了。
但此话一出,顿时露了馅,很显然对各镇间的形势不太清楚。
朱瑾,或许对贺瑰不满,但他会联合宣武?别搞笑了。
“不错,可以尝试一下。”朱全忠不以为意,鼓励了下裴迪,然后又对李振说道:“挑个家无牵挂的人去。”
“遵命。”李振应道。
这种场合,他不适宜去,因为很可能被朱瑾宰了,只能派个有必死之志的人过去。
“再回到亳州之事上。”朱全忠又转过了头,问道:“郓镇军乱,亳州陷贼,这两件事诸位都有什么看法?”
“大帅,或可调葛从周部回援南下。”李振献计道。
朱全忠沉吟未决。
第056章 烦躁
葛从周部目前势头很好,以优势兵力围攻汜水,占了上风。
其实这样说可能也不太准确,因为河阳乡勇仍然在持续不断地骚扰葛部后方。他们在德胜军手下吃亏后学乖了,人分得更散,经常百余骑一股,四处活动,逼得葛从周不得不抽调大量兵力用于后勤通道维护。
所以你便看到了,葛从周围攻汜水有些日子了,居然拿不下,因为参与攻城的兵力就不够多,甚至做不到包围,城外可以运输修补城墙的材料进城,也可以派兵冲进去,这你要打到猴年马月啊?
李振提议调葛从周部回来,就是基于他劳而无功,拿不下汜水县,更别说旋门关了。
“不妥。”朱全忠否决了李振的建议,道:“贼军最近增兵了,保义军王建及以及逆贼马嗣勋部一万多人开至旋门关,兵力不少了。”
说到这里,朱全忠突然一阵恼怒,几乎压抑不住心中的火气,想带着天武八军及葛从周集团近十万人一起压上去,先解决一个方向的麻烦。
同时,更有强烈的冲动命令庞师古不要管侧翼和粮道了,直接渡颍水西进,猛攻夏人的营垒及临时修筑的土城。
但理智阻止了他这么做。朱全忠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这股无名火。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这股无名火哪里起来的,可能是夏贼长期的各种行动一点点搅乱了他的方寸,不知不觉间腐蚀了他内心的意志,想要死中求活,搏那万一的机会。
敬翔看了朱全忠一眼,很明显他注意到了自家主公刹那间的情绪失控。
“无妨。”朱全忠对敬翔笑了笑。
不过心魔一起,哪是那么容易排解的。谋士们在议论该如何破局,朱全忠却在惦记天武八军再训练一段时日就满两年了,是不是可以拉出去野战了呢?
聚起十几万大军,以排山倒海的气势砸破夏人在颍水西岸的乌龟壳。叫你避而不战!叫你相持对峙!叫你偷渡袭扰!老子把你这十万人全打崩溃了,看你还怎么玩下去!
朱全忠又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
最近不知道怎么搞的,情绪经常控制不住。今天听到契苾璋在亳州堂而皇之地当起了坐寇之后,心里就很不舒服。是的,脸上依然言笑晏晏,但内心的暴虐不断翻涌,然后幕僚们又拿不出完美的解决方案,弦几乎就要当场崩断了——朱全忠真的好似听到了脑海中的那根弦被不断拉扯、崩解的声音。
“大王,亳州之事,没别的办法了。葛从周部不宜南下,或可调氏叔琮东进,攻契苾璋。”敬翔建议道。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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