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样也很好,真的很好。
他来到了码头。
其时春日融融,和风送暖。
前几日有人劝他,待到夜晚再来码头,可见到另一番盛景。
邵树德拒绝了。
他现在有点不喜欢夜晚,因为天一黑就胡思乱想,情绪变得不是很稳定。也只有在白天,他才能以更从容的心态来应对很多事情。
码头内停满了船只,泾渭分明地形成了两部分。
第一部分是连通长江的各个港汊小河,河面上密密麻麻满是各种各样的小船。
船只吃水很深,船帮比河面也高不了多少。
货物沉甸甸的,盖着毡布。春风扬起一角,露出了船舱内花花绿绿的丝绢。
邵树德登上一处高台,举目远眺。
好家伙!小河沟的尽头,还能看到一些隐隐约约的船只身影。船工们摇着橹桨,慢悠悠地往码头附近赶来。
而码头这边,一艘又一艘的小船按先来后到依次开进码头,然后卸货交割。
有那等不及的商人,甚至穿过芦苇丛,想要直接与商徒交易,好赶紧回家。但在外头不好计税,于是在被税警劝诫后,只能怏怏不乐地回到码头坊市内,继续等待。
第二部分自然就是海船扎堆的码头了。
大食商人、波斯商人、婆罗门商人以及近年来日趋活跃、愈发财大气粗的日本商人,在甲板上东张西望,时不时派人下船询问,他们订的货到了没有。
经营饭食、酒水买卖的商家划着小船,将饭食递上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到处流淌着“庸俗”的金钱气息,到处都是动人心魄的大额买卖,到处都是喜笑颜开的钻在钱眼里的人。
商人们操着不同的语言,有时甚至不等通译翻译,直接鸡同鸭讲,伸手比划,然后大笑着拥抱,居然也特么能谈成一笔生意。
邵树德在远处看了半天,哈哈大笑。
年纪大了,乐子本就不多,能看到这一幕幕情景喜剧,今日没有白来。
“有广州、扬州两地还不够,泉州、明州、海州三地也得慢慢赶上。”邵树德站得累了,坐回了椅子上,说道:“罢了,朕也知道是妄想,哈哈。能有两三个大港就不错了,集中买卖,朝廷也方便收税。”
“阿爷,扬州仅次于广州,是大夏第二大港,海贸重镇。去岁收得关税五十余万缗,仅次于广州的八十万缗。”四郎邵观诚在一旁说道。
“这几日憋坏了吧?”邵树德瞄了一眼儿子,问道。
邵观诚有些尴尬,道:“儿早戒掉那些恶习了。”
邵树德哼了一声,道:“老实陪着阿爷,别想着四处乱窜。”
“是。”
“你来说说,扬州市舶司还有什么需要改善的没?”
“阿爷,这里还是要扩大。眼下都二月底了,胡商没法再耽搁多久了,待到海风转向,他们怕是哭都哭不出来。”邵观诚说道:“最好多加几条栈桥,多募一些力工,多招一些算学生,加快交割、盘账,让胡商们得以及早离去。其实,这些事儿已经在做了。”
“你是想让为父夸奖你吗?”
“父亲要夸也是可以的……”
邵树德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这个惫懒货,若不是有点才华,办事能力也不错,早就把他腿打断了。
“蕃坊那边,你要与刺史多加协调。”邵树德说道:“大夏不是什么强盗窝子,杀人劫财这种事不能做,朕还要脸,大夏也要脸。”
“是。”
所谓的“蕃坊”就是胡商聚居在地方。
事实上,他们也不想聚居,但自前唐以来,就要求他们集中住在一处,自己选代表,自己管理自己。有什么矛盾,自己内部解决,不要牵扯到其他。实在解决不了的,再由官府裁判。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蕃坊就是一个“富人区”。因此,觊觎他们财富的人很多。邵树德的意思是加强治安管理,震慑宵小。
“有胡商买茶叶吗?”说完治安问题后,邵树德又提到了另外一件事。
“有。”
“比起往年如何?”
“今年大增三成以上。”
“为何增加?”邵树德追问道:“有没有调查?”
“儿听闻之时,也觉得有些蹊跷。虽然这些年茶叶销量一直在增加,但真的比较缓慢,有些年份甚至会下降。”邵观诚说道:“儿找了个相熟的胡商询问,他们的回答比较有意思……”
“跟阿爷还卖关子?”邵树德瞪了他一眼,说道。
邵观诚讪笑了下,道:“有波斯胡商提及,王师与萨曼朝激战数年,屡战屡胜,传闻便是饮用了茶水,故力大无穷、耳聪目明。虽是无稽之谈,但很多人对茶叶开始感兴趣,于是就多买一些,回去售卖。”
“还有大食商人认为这是一种很好的药材,大夏独有,十分珍贵。儿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感觉是昏了头了。”
“第三类人是因为仰慕华风,听闻公卿贵人都爱饮茶之后,便大肆采购,回去献给贵族、官员乃至国王。”
“还有一类人纯粹是在大夏住得久了,自己本身爱饮茶,凭着一腔喜好,打算回国推广,至少得让亲朋好友尝一尝。”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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