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妙,又很令人惦念。
像是在心底里埋下了一个小钩子,瞧着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但一有机会,那钩子就会悄悄地勾起心中的思念,乱人心扉。
最后还是一阵暖意唤回了顾菀的思绪。
一低头,竟是小时子的脸。
“怎么是你?王爷回来了么?”顾菀又惊又喜,睑间的一双红痣都显得润泽了几分。
小时子嘿嘿笑了两声,将身子弯低,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额……王爷知道自己恐怕赶不回来,所以派了奴才来,将预备好的礼物带给王妃与太后娘娘诸人,以作赔罪。”
“王妃放心,王爷身子什么的一切都好,一路上也未曾遇到什么麻烦。”
说罢,小时子就将手中的东西举起,美滋滋道:“王妃请看,这、这是王爷精心挑选的,只是奴才烧银炭的动作慢了些,所以叫王妃受冻了,还请王妃恕罪。”
顾菀低首瞧去,发觉是一个小巧的手炉。
与宫中鎏金鎏银的各色花样不同,这手炉的铜胎外头,竟包着用七彩棉线编成的小兜子,触手厚软,滚烫的炭火温度隔着厚厚的棉兜,传出来时就变作了恰好的温暖。
最后一朵浅白的烟花在天上绽开,浅而明亮的光映下,于棉兜的小缝处流转出铜胎的光亮,旋出琉璃一样的彩光。
顾菀借着这点光,看清了七彩棉兜上,有攒成的一个个小棉球,圆墩墩的,瞧着颇为可爱。
捏了捏其中一个小棉球,顾菀心中忽而一亮,生出一个猜测。
又为着这猜测眉眼弯弯,爱不释手地摸着小棉球,抿着唇让自己忍住不笑出声来。
“王妃喜欢就好。”小时子瞧顾菀欢喜的模样,立时搭腔笑起,憨憨地嘿笑两声。
顾菀几乎唇要抿酸了,才舍得将目光从彩兜手炉上挪开,轻声问道:“旁人的礼物可送去了?尤其是太后和皇上的,不能出错的。”
“您放心,都已经送去了。”小时子身子往太后那儿侧了侧,回道:“送给太后娘娘的,是由六州泥土烤成的泥身菩萨,外头塑了金身。”
“而送给皇上的,则是六州百姓的祝愿书,上头按了许多百姓的指印,祝愿圣上千年万岁,平安康健。”
顾菀一抬眼,就看见李嬷嬷正捧着一尊菩萨展示给太后,太后笑得比方才欣赏烟花时还要合不拢嘴。由太后的反应可联想出,皇上见到祝愿书时,是怎样的一番场景。
更何况,皇上正是身子不好的时候,这祝愿内容,几乎祝到了皇上的心坎坎上。
又不是那等奢靡华丽之物,更显示了肃王这一路上的清风相伴、忠心为君。
顾菀手中暖洋洋一片,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当时游园宴上,谢锦安执着她的手,曾允她,会有所改变。
这允诺说起简单,做到却难。
但锦安他……做得很好,甚至超乎了她的预想。
“那王爷有没有说,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呢?”顾菀笑靥如花,语气中汨汨淌着清溪一样的挂念。
小时子算了算道:“明日中午的时候,王爷在颍州的施粥之事就算完满完成了,可还要去颍州的百姓中间走一走才能启程回京,莫约要到明日晚间,元旦宴席结束后才能到京城呢。”
“王爷说了,带了许多的地方特色回来给王妃,景州的脆豆腐、麻州的椒麻饼,都是极好吃的。”小时子谨记着谢锦安的嘱咐,找了好些话来说与顾菀,哄顾菀高兴:“还有呀,奴才方才去养心殿送祝愿书的时候,是头一回看见皇上这样高兴呢……”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你一路紧赶慢赶着回京,想来还未曾歇息,下去好好休息,再去琥珀那儿领赏赐。”顾菀言笑嫣嫣,口吻温和亲切,而后稍稍压低了声音:“这后头一句话,往后勿要在旁人面前说。”
太子和武王正在被皇上嫌厌呢,独谢锦安得了重任,本就扎了一些人的眼。
再传出去谢锦安深得皇帝心意、令皇帝开怀,不是扎许多的人的肺管子么?如今形式尚且不算明朗,最好不要做那等出头鸟,被人当成重新复起的靶子。
“是是,奴才多嘴,多谢王妃提醒。”小时子赶紧轻轻打了自己两个嘴巴,乐呵呵地退了下去。
“托了王爷的福,奴婢白得了一个手炉。”琥珀在一边儿对顾菀轻笑:“奴婢在一旁瞧着,若不是不可以,王爷恨不得将自己的嘴巴给小时子带回来,来哄王爷高兴呢。”不然就凭小时子平日里傻傻的模样,哪儿能想出那么多讨喜的话来。
“明日元旦宴席后,王妃就能和王爷相见了。”
“在宴席后也是好的。”顾菀心头思绪涌动,面上的笑如被寒风拂过,微微淡了些:“横竖明日元旦宴席,莫约有一场不大体面的戏看。”
锦安不回来,她也能大胆些去亲自牵动戏码了,不必担心被他发现,娇媚贤惠良善的王妃,或许是个瑕疵必报的有心机之人。
*
颍州。
谢锦安乔装打扮,做普通的富家公子,在茶楼上盯着街口的州县官员施粥。
远处遥遥的天边,能看见几分烟花的影子。
他抬起眼,细细地盯着看了几眼,心中是数不清的怅叹:重阳烟火错过便罢了,原打算着元旦和阿菀一块儿赏烟花,谁想到变化赶不及计划,连成婚第一个新开年,都不能陪着阿菀过。
指不定阿菀要如何伤心寂寞。
谢锦安长长叹息一声,俊眉拧起,从袖中拿出许多的七彩棉线来,低头开始继续捣鼓。
时间紧急,他练了三四遍,只能借着空闲给阿菀编一个装手炉的小兜。
只盼着阿菀不要嫌弃罢。
他正摆弄着,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木门开合声。
惊羽如同一道影子从门缝中倾泻而出,几乎没有一点儿声响地进来。
“主子,如您所想,武王与太子果然坐不住。”惊羽低声汇报:“武王派了身边的太监去找从前在边疆跟着的士官军兵,太子则借着皇后的身子不爽的缘故,屡屡去太医院,又因陈院令近日来多留意圣体,对太医院的管理自然有些疏忽所以叫太子如愿拿走了想要的东西。”
“皇上的人察觉了么?”谢锦安专心编出一个小棉球,问话时浓长的眼睫微眨,透露出几分认真来。
“根据您的吩咐,咱们的人将皇上的人给蒙了过去。”惊羽颔首:“明晚就是元旦宴席了,一切都准备完毕,只等主子的吩咐。”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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