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嬷嬷弯了弯身子,宽慰道:“奴婢看得一清二楚,是康阳郡主离开后,太子殿下才起身的,莫约是去送一送康阳郡主了——这段日子,丞相大人不是同您说了么,先静心休养,外头的事情他已经和太子殿下商议好了。”
“等外头的事情定下了,您还怕内里的权力回不来么?”
“至于殿中省之事,娘娘不必为此着急上火,原先那个总管本来就不得用,娘娘就当顺手换一个了。”
皇后听得通体安心舒畅,微微咬牙道:“兄长说得对!既然如此,本宫稍稍忍受些那等子小贱.人的嚣张又有何妨!”
待我儿地位重新稳固,迎娶了康阳郡主,第一个就要拿肃王夫妻开刀!
然后再将她可怜养胎的宝贝永福从公主府中接出来,把负心的鲁国公世子贬出京城!
如此一样,皇后就笑圆了眼睛,当真直起腰板,颇为轻松地欣赏下头将要开始的戏曲。
顾菀将上头的神色变换都纳入眼中,尤其是皇后的。
瞧见皇后在戴嬷嬷的安慰下露出几分安心的神色,心下便明了:戴嬷嬷莫约是用李丞相来宽慰皇后了。
李丞相的确是处事老练,春闱之事中抽身最快,牵连最小,还是因为太子而一块儿挨骂的,面对太子如今的这种困境,自有应对法子,也必定会告诉太子。
——可也要太子会乖乖听话才行。
太子从来流连花丛,颇受女子追捧,又因嫡子身份在皇宫中众星捧月,可是个心气高的主儿。
心头划过几分笑意,顾菀低头轻抿了几口果子茶,手中将兜了七彩棉兜的手炉牢牢抱着。
手心给那一圈圆滚滚的棉球抵着,不觉得硌手,反而有点柔软的痒痒感,叫她这样简单抱着,就忍不住弯起唇角。
热意从手心沿着肌体而上,无声无息地染红了顾菀的一张姝面。
底下中央的舞台上,黄梅戏热热闹闹地开了场,唱的是提倡吉祥如意的欢庆内容,核心则是孝顺忠君。
偏爱昆曲的太后看了片刻,就失了兴趣,兼之有些疲累,想着元旦宴会顺顺利利地到了后半段,也可以提前离席,回寿康宫歇息。
她往底下一瞧,就见顾菀面带浅粉,红痣嫣红,于一众珠翠宝光的佳丽中生生脱颖而出,娇面红嫩嫩的,让人想起晨光下坠着露珠的芍药。
“皇帝,哀家有些累了,便先回宫了。”太后微微侧身对皇上道了这一句,而后望着顾菀笑道:“哀家瞧着肃王妃这脸红的,想来是酒沉了,就扶着哀家回去,顺便吹吹风,散散酒意。”
皇上自然应允,甚至起了身,要亲自送太后出广德殿,被太后阻止后就派了罗寿去。
顾菀含笑起身,刚走动时还停顿了两下,在旁人看来当真是有些醉酒的模样。
她乖巧扶着太后,又在刚出广德殿时,听太后对罗寿叮嘱,宴会散席后要请陈院令为皇上号号脉,瞧那羊羔酒喝了会不会伤身。
“今儿陈院令告了假,不过副院令在太医院坐镇,奴才保准请了副院令来。”罗寿点头哈腰地应下。
太后这才满意离去,坐上宽大的轿辇时,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顾菀笑道:“莞娘上来陪着哀家,别走累了。”
顾菀坐上去,语气中含了些撒娇:“要不是皇祖母开口,孙媳都不晓得自己竟然喝了酒。”
“傻孩子,就数你脾气最好。”太后点了点顾菀的鼻尖,亲昵道:“要是哀家年轻时,被人这样挤兑,早就当场说起来,和点燃的炮仗一样。”
而后又颇为心酸地拉住顾菀的手:“哀家知道你从小就不容易,才这样争气又懂事,对哀家也上心孝顺,你放心,不论往后如何,哀家一定护住你与锦安。”
“皇祖母不用烦心这些,若论保护,也该是我与锦安做的事情。”顾菀握住太后的手,轻笑地转开话题:“最近京城里,很流行用梅花汁子兑了珍珠粉做成浣手膏,还掺了点金箔细粉,瞧着可好看,回头我给皇祖母带一些来试试。”
皇宫中用的东西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但为着宫里头主子的安全着想,所用的东西都是要经由检验、再由宫人试用,确认长时间使用并无大碍,这才能够送给主子们使用。
这浣手膏才出来一个月,还没被纳入殿中省的采购名单中。
不过顾菀自己用了两回,无碍后才敢和太后提起。
太后人老了,爱美的心思还在,听完后果然转移了注意力,连声道好。
“嗳呦,这种好东西,哀家可一定要好好试一试。”
如此一路笑谈着到了寿康宫。
李嬷嬷早就得到消息,将寿康宫的地龙给暖起来,站在门口都能感受到一阵如暖春的风。
扶了太后下轿辇,顾菀就笑意婉婉将太后的手交予李嬷嬷:“孙媳想去外头转一转,就不打扰皇祖母歇息了。”
“好,记得在散宴前回去就成。”太后和气应了一声,目光落在顾菀手中的手炉上。
等回身往殿内走去后,她带着点疑惑对李嬷嬷嘀咕道:“哀家瞧着,肃王妃手中的手炉套子也颇有些粗糙了,你去查一查,可别是殿中省瞧着肃王妃脾气好,就用什么次等货色来搪塞。”
李嬷嬷捂嘴笑道:“殿中省即便做得太差,也做不成那样简单的——太后娘娘仔细瞧瞧,那必定是原先不擅长的人编织出来的。”
“肃王妃这样珍惜地放在手中,指不定是肃王殿下亲自编的呢。”
太后听后不觉一笑:“这样倒好,和和美美的,远胜那等勾心斗角、心思龌龊之人。”
李嬷嬷闻言,缩了缩脑袋,不敢接茬,只在脑海中飞速转动:太后娘娘这话里头,肯定有皇后,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呢?
*
太子得知自己能被放出去参与元旦宴会时,是又惊又喜的。
他以为皇上是原谅了自己。
是了,是了,自己是嫡子,十岁那年就被加封为太子,即便犯了错,父皇也一定会原谅自己。
更何况,这回春闱之事,是他头一回单独执掌大事,又过于信任礼部尚书,这才让吴太师这等贼人钻了空子,祸乱科举,实在是惭愧宁死,自愿请罪重罚——这是李丞相教予太子的说辞,此时在太子心中已然成为事情真相。
可李丞相派人传话来,让他禁足解除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皇上态度诚恳地认错。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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