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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岸 第1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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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 泊岸 第146节</h1> “正好,我想给我姊妹写封信,今年生意不景气,我想回老家了。”

“那你会写‘福’字吗,请先生写信要会写‘福’。”

“还有这事?我哪里识字啊……”

“不会就不会吧,不会先生也给你写,快,咱们赶紧过去,一会儿人就多了。”

季时傿循声望去,方才那两名交谈的妇人走出佛殿,一直往白鹿寺偏僻的小院走去,这里并无佛像,也没有支香炉,所以季时傿方才未曾寻过来。

她张望一圈,发现这里大多都是粗布麻衣的寻常百姓,甚至还有不少五大三粗的庄稼汉,嗓门很大,远远就能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人群中间支着一个木桌,坐在前面的人正是梁齐因,他侧耳听着身旁一名妇人说话,神情柔和。

对方说的并不是标准的京城官话,含糊不清,他未见得有一丝不耐,一面听她说,一面提笔写字,手边放着一张宽大的宣纸,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福’字,另一边放着一袋已经写好的信,上面全都标记好了要送去的地点。

待他写完,又将内容给妇人读了一遍,见信上所说与自己交代的别无二致,顿时喜笑颜开,接过朱笔在纸上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福’。

妇人拿着信笑眯眯地从人群中钻出来,季时傿喊住她道:“夫人,我第一次来,不知道你们这么多人围在这里是做什么啊?”

妇人侧身指了指正在写信的青年,耐心解释道:“看到那个郎君没,这几日经常在这支个木桌帮人写信读信,不收分钱,只要在那张纸上写个‘福’字就好,不会写也不要紧,你将信要送到的地方交代好,先生会帮你寄出去。”

普通百姓家根本买不起笔墨纸笔,更遑论去驿站寄信,但在这里一分钱都不用花,先生的字好看,读起来也容易,他在白鹿寺支摊的这些天,每日附近乡镇上都会有人特意寻过来。

季时傿若有所思,弯腰向妇人行了礼,她站在人群最后,远远凝视着里面正在写信的人,眉眼深秀,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画卷,神情温柔,像是朗空暖日下潺潺的流水。

一直到傍晚,暮色四合,附近乡镇过来的百姓要在天黑前赶回家,人群渐渐散开,季时傿走上前,她是最后一个客人,梁齐因正低头收拾桌上的信纸,没有注意到面前的是谁,声音里带着笑意,“要写什么?”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梁齐因提笔的手一顿,低落的墨水在信纸上晕开一片,他惊诧地抬起头,呆愣道:“阿、阿傿……”

“好郎君。”季时傿双手撑在木桌上,俯下身直视他道:“你不是说去翰林院了吗?”

梁齐因一脸被抓包后的窘态,眼珠一转,试图偷偷将铺陈在桌案上写满“福”字的宣纸藏起来,岂料季时傿快他一步伸出手按住,另一只手提起朱笔,轻笑道:“写啊,梁先生不肯做我生意吗?”

“不是……我这便写。”

梁齐因小声应道,换了张信纸,认真将季时傿刚刚念的那句诗写完,等他抬起头时,季时傿已经放下朱笔,她在宣纸最后的空处端正地写下了“福”字。

“写给谁?”

季时傿一字一顿道:“吾夫梁齐因亲启。”

梁齐因垂下眼睑,面色发红,声音低若蚊鸣,“寄到哪儿。”

“盛京定阳街镇北侯府。”

梁齐因脸已经快烧透了,匆匆写完将信封合上,“写好了。”

季时傿笑脸盈盈,“先生,那我夫什么时候能收到啊?”

“现在。”

梁齐因手上拿着信封,耳根发烫,温声道:“他已经收到了。”

“那他有没有给我回信?”

“有。”

“什么?”

“他也想你。”

季时傿一怔,随即嘴角渐渐咧开一个大大的微笑,“傻子,你跑白鹿寺做善事,干嘛不肯告诉我?害得我以为你在外面做什么坏事,尾随过来才知道。”

“我……”

梁齐因将宣纸收好,上面有整整一百个形色不同的“福”字,他翻开,季时傿这才发现下面还压着一张平安符,顿时愣住。

“我帮住持扫了十日寺庙,这是我向他求的平安符,我后来又觉得不够,便支了个摊子,阿傿,这上面都是大家对你的祝福,希望神佛看在我也算做了件善事的份上,能保佑你。”

季时傿伸手接过,目光微颤,一张平安符,一张宣纸,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你这几日总是早出晚归的,就是在弄这个啊。”

“嗯……本来想夜里偷偷放到你荷包里,没想到现在就被发现了。”

梁齐因嘴角向下,神情也恹恹的。

“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季时傿记得梁齐因曾经说过他不信神佛,如今又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弄这个,梁齐因一边收拾纸笔一边解释道:“原本不信,后来京城沦陷,你昏迷不醒的那些时日,我日日求神拜佛,之后便信了。”

季时傿心口好像被什么轻轻按了一下,塌了一片,“齐因……”

“阿傿,过来。”梁齐因向她招了招手,“我给你放好。”

季时傿走上前,梁齐因弯腰将平安符与写满“福”字的宣纸折好放进她荷包中,粲然一笑,“好了。”

说罢又神情严肃道:“你要每日都带着,不可以弄丢知道吗?”

季时傿抿唇点头,带着轻微的鼻音,“嗯……”

“那你之后还忙吗?”

“忙啊。”

季时傿怔道:“这个不是弄好了,还要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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