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得丁二侠一声钦佩,我辈行侠仗义,本是应当。再者,丁二侠刚刚那一手飞舟救人的水上功夫委实精妙,之后又仗义疏财救助周老,实在令人心生佩服。”
丁兆蕙一听裴湘夸赞他刚刚救人的举动,心底便不由自主地冒出些微喜意来。
他其实知道这些话中客气寒暄的成分居多。可裴湘夸奖他人时的神情语气委实过于真挚,再加上她本就是光彩夺目的美人,又这般言辞恳切……饶是丁兆蕙一贯精明强干且见惯了人情世故往来,此时也忍不住宁愿相信,面前的佳人是真心佩服自己。
一时之间,他胸中竟生出了许多豪情来。
好在丁二侠终归不是那种容易昏头昏脑的愣小子,在佳人的盈盈目光注视下,到底没有失去一贯的理智稳重。他连声说了数句谦逊之言,表现得彬彬有礼又磊落大方。
裴湘和丁兆蕙交谈了一会儿后,便想告辞离开了。她只当对方是萍水相逢的一个朋友,若是日后有缘自会再见面。
可丁兆蕙哪里舍得。他对裴湘当真是有些一见钟情的心思,并不想就此分别错过。
于是,当裴湘的语气中刚刚流露出些要告辞的迹象后,丁兆蕙便连忙提议道:
“裴姑娘,既然你我今日巧遇了这周老丈之事,不如就一起去探查一番吧?在下打算去周老丈的茶楼转转,看看那郑新和王氏到底为人如何。倘若这其中没有误会曲折,在下就想管一管这鸠占鹊巢、恩将仇报的不平之事。”
裴湘正有此打算,因而听到丁兆蕙提议后,便微笑着点了点头。她对独自前往还是结伴而行并无太多额外想法,总归是想尽力帮帮那位被逼得投湖自尽的周老丈。
于是,这新认识的两人便没有道别分开,而是一路闲谈着转道去了仁和县中天竺的郑家楼。待到二人在郑家茶铺的楼上落座后,彼此间的相处氛围已经少了初相识时的客套正式,变得比较轻松自在起来。
两人招来茶博士,一边翻阅水牌儿选茶一边打听这郑家楼老板郑新之事。
茶博士把能说的都一一说了,再多问却是闭口不言了,绝不肯多说一句东家是如何得到这间茶楼的闲话。但是对于裴湘和丁兆蕙来说,这就够了。
二人打听清楚了郑新的住处和家中人口情况后,就点了一壶雨前新茶,同时又要了酒菜,趁机用了餐饭。
用餐结束离开郑家楼后,丁兆蕙心知今日不能再找理由留人了,便和裴湘约了次日在断桥边凉亭内见面。届时,他会把重开茶楼的银两交给周老丈,需要请裴湘做个见证。
裴湘自然颔首应允,随后便告辞离开了,并不知留在原处的丁兆蕙还有更多心思。
却说这丁兆蕙丁二侠乃是将门后人,出身富贵又风流倜傥。他和双胞胎兄长丁兆兰在江湖中颇有侠名,又将丁家庄经营打理得蒸蒸日上,于松江一带颇有势力名声。在世人眼中,丁兆蕙绝对算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年轻俊杰,因而他的婚事十分吃香。
奈何这丁二爷自幼就机智顽皮主意正,还颇为肆意随性。和老成厚道的同胞兄长相比,他对自己的婚事比较挑剔,一直不同意母亲丁老太君给他挑选的那几门亲事。如今忽然遇到裴湘,他蓦然间心生悸动,虽说暂时还没有往谈婚论嫁方面考虑,可是却当真上了心。于是,丁二侠转身就给兄长去了一封信,说是要晚几日再归家。
到了晚间,这丁兆蕙便“拜访”了郑新的住处,又听得郑新和王氏私语,知晓这对夫妻确实忘恩负义霸占了周老丈的茶楼。便干脆使了个计谋将郑新家中用来交付款项的几百两藏银全部拿走,让后知后觉的郑新夫妇叫苦不已。
待到次日午时,丁兆蕙带着两名可信仆从来到断桥凉亭处,发现那周老丈和裴湘已经先一步等在亭子中了。
他当即就将昨夜从郑新家中取来的银两全部交给了周老丈,还安排自己的仆人给周老丈帮忙,务必让周老丈重新经营好周家茶楼。之后,他又叮嘱了周老丈几句要紧话,才让那周老丈拿着银子离开了。
等到亭内只剩下裴湘和丁兆蕙二人后,丁兆蕙便对裴湘讲了自己昨晚夜探郑新住处的经过。
裴湘听罢,再联想丁兆蕙之前对周老丈的帮助,深觉这丁二侠能够为了一陌生孤苦老者如此尽心尽力,实属古道热肠之辈。她又想着,也怪不得这“丁氏双侠”在江湖中有着偌大名声。
而提起如今江湖中年轻侠客们的声望,裴湘便很自然地想到了展昭。她暗自琢磨着,这南侠展昭的名声之所以还要更加响亮一些,肯定是因为展昭他既长得好看又做了很多很多好事,才能够一个人就比得过了丁家两兄弟。
想到这里,一股骄傲之情便自她心底油然而生。又因为她已经把展昭看做是自己人了,所以这份骄傲自豪感就格外的情真意切。甚至连她自己也未曾察觉到,想着展昭的时候,她眼波脉脉,仿若春泉,柔软而潋滟,而唇边的嫣然笑意更是格外动人心弦,如海棠在月下静静绽放。
对面的丁兆蕙难以避免地失了神。
可清醒过来之后,他却没有因为眼前这让他移不开目光的如花笑颜而忘乎所以,反而心中微沉。因为这瞬间绽放的笑容过于温柔缱绻了,绝对不是属于他的。
“丁二侠?”
“嗯?裴姑娘请讲。”裴湘的声音暂时压下了丁兆蕙心中的不安。
“我看你适才还安排了两个下属跟着周老丈。我猜,他们的任务应该不仅仅是帮着周老丈重建茶楼吧?”
丁兆蕙颔首道:“果然瞒不过裴姑娘。我那两个下属跟着周老丈回去后,会想办法让郑新夫妇彻底失去郑家茶楼的。毕竟那不是属于他们的东西,还是早些物归原主为好。”
“但听周老丈说,那郑新已经打点好了仁和县衙门上下。只怕将他逼急了,他又要勾结贪官污吏陷害周老丈了。”
丁兆蕙想到那仁和县的县太爷不仅没有替周老丈主持公道,反而以讹诈的罪名打了周老丈二十大板,不禁冷笑道:
“裴姑娘无需担忧,在下已经对属下交代过,他们会精心收集县衙上下贪赃枉法的证据的。等到时机成熟,在下会寻个隐蔽渠道将那些罪证送到上面去。”
裴湘想说,也许可以送到开封府去。不过她转而又想到,这丁兆蕙出身武将世家,算是官宦人家子弟,肯定有他自己信得过的传送消息渠道,便没有多说什么。
“既然此间事了,那我就告辞了。丁二侠,咱们后会有期。”
丁兆蕙见裴湘转身要走,有心挽留,可是一时之间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再加上刚刚裴湘无意间流露出的神态表情……他终究只是顿了顿,便也从从容容地和裴湘告辞了。
说到底,丁兆蕙对裴湘的倾慕之情并不深刻,那微微的心动感觉也是源于初见时的惊艳,并没有深刻到一定程度。有所留恋向往,却也不至于念念不忘。
这日之后,裴湘又在附近城镇吃吃喝喝消遣了几日。直到她收到展母的回信并得知展昭也出门游山玩水了,才退了临时租住的屋子,再次启程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裴湘这次要去看的,是松江府附近一片很漂亮的芦花荡。
她雇了一条小船,走水路直奔松江府。
因为沿途景致颇为秀丽雅致,她便一直站在船头赏景。水面开阔,水势浩荡,放眼望去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然而,等到小船渐渐驶向芦花荡附近后,裴湘便发现这水面上来往的船只有些过于密集了,且都朝着芦花荡方向驶去。便是她这种不经常乘船走水路之人,此刻也意识到江面上这些络绎不绝的船只不太对劲——好似有事发生。
这时,替裴湘划船的船家也察觉到情况不明。他不待裴湘开口询问,就和临近船只上的渔郎喊起话来。两人来回问答了几句,虽然期间夹杂着一些裴湘不太熟悉的暗语行话,但她还是听明白了大体意思。再加上船夫随后的解释,裴湘很快就搞明白了来龙去脉。
原来,这一带的大小船只总共有五百余艘,并以芦花荡为界分为南北两方实力。裴湘这边江面上的渔船属于北荡,都是归松江府茉花村丁家庄管理的。而芦花荡对面的二百余艘船只则归陷空岛卢家庄负责。
往日里,南北两方各自在自己的水域里打鱼,互不干扰。不曾想,今日那陷空岛卢家庄那边有个新上任的小头领不遵守老规矩,不仅擅自带领船队过荡抢鱼,还十分蛮横地伤了鱼户。
那鱼户丢了四根手指头,便一状告到丁家庄的二位老爷那里,请求主持公道。
这丁家庄的两位老爷不是别人。大老爷是丁兆兰,二老爷则是丁兆蕙,就是裴湘之前认识那位丁二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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