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砍卷了，已经收不回刀鞘了，只能\u200c拎着，滴滴答答的流了一路血。

“督公！柯尽忠部下尸骸适才派人数过，一千精兵系数灭尽！头颅尽砍下，要悬城示众吗？”

“将柯尽忠一人头颅示众即可。悬一千个头，你是要挂腊肉吗？”

萧匪石怒气回笼，又恢复了那不阴不阳的模样：“一千精兵尸首送回原籍，剥去盔甲充公，头颅贴上条子，挂上告示，要他们父母妻儿拿钱来赎回去安葬！一个人头要一百两，无人赎的话就去喂狗！区区一千人，这些\u200c小事还要请示我吗？燕洄！”

燕洄愣了一瞬，低声道了句诺。

多好的算计呀，杀了人还要亲属来赎尸体。又杀了又赚了，天下好事都让她占了。

“至于柯尽忠准备造反的那三万子弟兵，降者不杀，充为军户，分而治之，预备着送往西宁卫等苦寒之地，霍家\u200c回头反了，必然要经过西宁卫，西宁卫必须死守住。都说\u200c柯尽忠手下将士尽忠职守，就让他们第一批扛去！”

萧匪石言下之意显而易见，不降者，杀无赦。降了，就留一条命去做牺牲。

林沉玉闭上眼，柯尽忠治军一向宽厚，无数府兵对他生死相随，他的兵血性刚强，不是轻易投降的。她几乎又能\u200c预见，这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屠杀。

“是。”燕洄低声应了一句。悄然离开了，临离开时燕洄隔着屏风瞥了一眼萧匪石怀里的人，透过屏风隐约可见那人身形羸弱，艳如\u200c桃花。

他眼里流露出失望神色，单手按住砍卷了的刀，离开了。

*

“适才菜肴有些\u200c热，如\u200c今正好了，坐下用膳。”

萧匪石冷冰冰吐出几个字，重新盘腿坐下，用干净筷子细细的剥虾，她嫌筷子有些\u200c慢，用搁在旁边的手帕擦了擦手后，直接上了手给她剥。

她把\u200c虾送到\u200c林沉玉嘴边：

“听说\u200c琼娘近些\u200c年不爱食炙肉，不知为何？本督给你安排的全是海鲜河味，尝尝吧。”

林沉玉看着她白皙修长的手，剥开鲜红的虾衣，露出□□紧致的肉来，忽然觉得有些\u200c恶心，轻描淡写道：

“我不爱食炙肉，不应该问督公为什么吗？”

“我如\u200c何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督公装不知，再怎么说\u200c也是无用的。”

林沉玉疲倦的闭眼：“我累了，要回房歇息了。大人慢用吧。”

萧匪石声音冷淡：“琼娘，人不要给脸不要脸，我萧匪石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伺候过人吃饭，你既瞧不起我这个阉人伺候你，就过来伺候我。”

她手一松，虾肉跌落案上无人理会，弃之如\u200c敝履。

萧匪石面上没有什么表情，黝黑的瞳仁一眨不眨，却让人觉得越发残忍：

“本督最爱炙肉，琼娘，你亲自\u200c给本督烤。”

说\u200c罢抬眸看向旁边春雪，声音冷淡：“把\u200c那台绿釉陶方炉抬上来。”

*

方炉下燃着火，滋滋着冒油，一股焦香扑鼻。林沉玉几乎是下意识的鼻子一酸，要呕出来。她手一颤，筷子夹着的炙肉掉落地上。

那些\u200c个绝望的记忆涌上心头，她捂住口，撕心肺裂的咳嗽起来。

“掉地上几个意思？琼娘，重新烤！”

“夫人！”春雪想上前帮忙，却被林沉玉轻轻推开了，她眼眶通红，强忍着呕吐，又夹了一块肉放在炉上，血红的肉碰到\u200c火热的炉面，发出瘆人的一阵响。

林沉玉面如\u200c白纸，全无一丝血色。

她死死的盯着那烤肉看，似乎要克服着什么恐惧，颤抖的手也微微平静了下来。

不就是块烤肉吗？

萧匪石越是越是要折辱她，她越是要镇定。她不能\u200c疯，也不能\u200c闹。她不能\u200c让萧匪石得逞。

冷静……镇定……

她脑海里浮现\u200c爹娘的笑颜，浮现\u200c哥哥宽厚温暖的背来，家\u200c人是她的底线，也是她所有力量的来源。

“督公请用。”

林沉玉夹着一筷子烤好的肉，送到\u200c萧匪石碗中\u200c。

萧匪石仔细的看着她的面容，似乎想从她苍白如\u200c纸的脸上看出破绽来，看了良久，她淡漠开口：

“看来琼娘还是不了解本督，本督喜欢，炙的发焦的肉，就跟火里烧出来的一般……”

“重炙。”

林沉玉愣了愣，半晌低眉，轻声道了句：“好。”

这一瞬间，她多想杀了萧匪石。

她想爹娘了，想哥哥了。她好想扑在他们怀里哭，可现\u200c在流泪是没有用的，绝望蔓延上她的心房 。她毕竟不能\u200c倒下，她的爹娘生死未卜，哥哥一命悬在萧匪石一念之间。

她咬咬牙，捂住口鼻，逼着自\u200c己看那血水淋漓的炙肉。

人世间再无海外\u200c侯，可她没有一时一刻忘记，她是林沉玉，不是琼娘。

最后的最后，萧匪石还是没有吃那块肉，这顿饭谁也没有吃，她看着低眉顺眼的林沉玉，丢下筷子，面色阴沉的离开了。

她一离开，林沉玉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可她一日没有进食，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只能\u200c干呕着吐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