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争看到他醒了,立刻道:“张先生您别担心,信宿没有死,他在前面跟林队一起商量怎么对付周风物呢。”
张同济愣了许久,明显有些不敢相信,半天才迟疑道:“他没死吗?可是我看到他被关在房间里,里面都是毒气,已经没有意识了。”
贺争对他解释道:“那个储存舱里面的气体提前就被我们释放了出去,这只是信宿跟林队一起做的一场局,只有让周风物确定信宿已经死了,他才会有下一步的动作。您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给他打一个电话确认一下。”
亲眼看着信宿在他面前闭上眼睛、又得知他“死而复生”的消息,张同济的情绪骤然大起大落,好像短短一天时间里苍老了许多,不断重复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裴迹观察着他的神色,询问道:“您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有点喘不上气,手脚发麻,脑子里也晕涨涨的。”张同济当然知道他的身体出了问题,问道,“年轻人,我这是怎么了?”
贺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蛇毒的事告诉他了,“您别担心,回到市局就会得到血清,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只是非常抱歉,把您牵扯到了这个无妄之灾里来。”
张同济急急地气喘了一声,他握住了贺争的手,语气坚定道:“不,警察同志,不要因为我耽误了你们原本的计划,机不可失,如果让那个恶人这次逃脱,下次再得到他的下落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能够为了人民铲除这个害虫,我这一辈子也算是死得其所,请你们务必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行动,不要顾虑我。”
贺争用一种油然而生的敬佩眼神看着他,而后安抚道:“我们不会放过他的,您放心。”
“为了这种人渣牺牲自己的性命,不值得,您对整个社会的贡献是任何人都无可取代的。”
“就算暂退一步,我们也一定会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让周风物接受法律的审判与制裁。”
裴迹在一旁道:“张先生,希望您保持一个稳定的情绪,情绪激动会加速体内血液流通,会加快发病的时间,现在请您慢慢控制放缓呼吸。”
张同济听了他们的话,情绪慢慢的稳定了下来。
他还想要活着见到信宿回来,告诉他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他也永远是自己最喜欢的孩子。
码头上,一个刑警拿着望远镜观察四周情况,突然低呼了一声:“林队!那边有船过来了!”
林载川闻言抬眼过去,远处天际与海面相接的地方,确实出现了一个越来越近的黑点。
一旁的武警惊诧道:“难道他们打算走水路逃跑?!”
连那么大的轮船都准备好了,周风物肯定早就决定要这么做!
林载川当机立断:“跟当地部队还有海军的总部联系,预测这艘轮船的动向,这次行动很有可能需要他们的帮助。”
“是!”
那游轮越来越近,一路驶向码头,几乎可以观察到全貌,如果张同济那边还没有拿到血清,他们只能看着周风物带着人登船离去。
林载川神情沉凝地望着远处逼近的游轮。
一股熟悉的男香味道隐约传入鼻腔,林载川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信宿过来了。
信宿两只手从身后虚虚地抱着他,下巴放在他的肩头上,小声地喊他:“载川。”
林载川低声道:“怎么了?”
信宿有些过长的头发都垂落在林载川的肩颈处,他低下头在他的身上蹭了蹭,语气软绵绵的:“还在生我的气吗?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以后保证再也不会这样了,可不可以原谅我这一次?”
林载川只是声音极轻地问他:“在你离开的时候,可以确定自己去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吗?”
信宿知道那个答案是“不能”,他完完全全是在赌命,稍有不慎就全都玩完,这次能从周风物眼皮底下安然无恙地脱身,也多亏林载川在外面计算周全,否则信宿和张同济之间一定有一个会死在那间毒气室里。
无论死去的人是谁,都是难以承受的代价。
信宿不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会把我带出来的。”
林载川没有说话。
信宿咬了下嘴唇,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低低地说:“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听话,你把我关在家里,我保证再也不会偷偷跑出去,用链子锁住也没有关系,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许久,林载川终于开口,嗓音极为低哑:“……我不敢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我知道耽误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你来说都是未知的危险,可我也不敢仓促做出决定,在周风物那样的敌人面前,只要有一丝纰漏都是致命性的打击。”
信宿生死不明的两个小时时间里,他终于在岩浆灼烧的滚烫煎熬中制定了这一次的详细任务行动,然后一刻没有停息的带着人赶到码头仓库。
他只怕他来晚一步、怕他走错一步,就再也见不到信宿了。
没有人能知道在与信宿彻底失去联系的那几个小时里,林载川都经历了什么,那是在精神已经濒临决堤的情况下,预设信宿还活着,不出一丝差错地制定完成所有计划、甚至还有一套行动的备选方案,然后在最快的时间里把信宿和张同济救出来。
信宿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让你担心了。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载川,如果我没有提前一个人赶来,这一定是一个无解的死局,在我跟我父亲之间,你要做出怎样的选择?”
林载川的喉结轻微滚动。
理智上他当然清楚信宿的做法是正确的,他独自前去刺探消息,然后由薛平把消息送到市局,以此做出最精确的反应——在完全不考虑信宿的死活的情况下。
没有人能保证信宿深入敌营的安全,周风物兴之所至亲手刺他一刀送他下地府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只能说,信宿是有惊无险地赌赢了。
林载川极为缓慢地吐出一口气,那僵硬紧绷的身体逐渐松弛下来,信宿这样贴在他的身上,感觉林载川竟然在轻微的发抖。
那大概是一种无法排解的、堆积到了一定程度的“后怕”。
信宿贴在他的耳边说:“对不起。”
他又说:“我爱你。”
他几乎是呢喃着说:“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以后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好不好?”
林载川转过身看他,信宿的脸色还是很差,透明的鸢尾花一样苍白,眼里微微带着一点难过的湿意。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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