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呼啦啦散去,围在洞房外的婢女们气呼呼:“都是什么人啊,怎么把姑爷灌成了这样……”“就是,这样还怎么洞房哦!”
简嘉和婢女扶着秦易慢慢走到了床榻边,待秦易躺好之后,她对着伺候的婢女们摆摆手:“都退下吧,今日都累了,回去好好休息。”
等婢女离开后,简嘉关上了房门,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新婚之夜,她期待的洞房花烛夜,以新郎醉倒而画上句号,这算什么事?
可是当简嘉走进里屋时,突然被拥进了一个满是酒香的怀抱。简嘉诧异抬头,便撞进了秦易清明的眼神中。简嘉顿时乐了:“你骗他们?你没喝醉呀?”
秦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若是不装醉,他们也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江淮劲军和兵部的那群人一个个都是好酒量,喝倒了一批又来了一批,他实在无法招架,只能想出这样的对策。
说着秦易放开了简嘉,后退两步像盥洗室走去,“我身上有酒味,先去冲一冲。”
清新的茉香在婚房中弥漫开来,简嘉本想专心看完手中的礼单,可是她的注意力总是被盥洗室中传出的水声吸引,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的脸又红又烫,竟然比桌上放着的海棠果还要红。
“嘉儿。”
听见秦易的呼唤声,简嘉转头看去,只见秦易赤着上身,一滴滴水珠顺着麦色的皮肤缓缓下滑,流过结实的八块腹肌,落入了更加潮湿之处。
“时辰不早了,我们安寝吧。”秦易的声音低沉沙哑,寒星一样的眼眸紧紧落在了简嘉身上。他缓步走到简嘉身边,抽走了她手中的礼单,“明日再看如何?现在……”
简嘉的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带着,落到了秦易温热紧实的腹肌上。明明见过秦易那么多次,可是她还是没出息的咽了一口口水。这是她坐在椅子上,要不然此时早已双腿发软,站不住了。
天旋地转间,简嘉已经被秦易俯身抱起。红鸾帐缓缓垂下,华丽的嫁衣被修长的手指慢慢解开。简嘉觉得自己是一只埋藏在土层中的冬笋,随着笋衣一层层褪下,露出了洁白柔嫩的内里。
“嘉儿,我期盼这一天许久许久了。”情到浓时,简嘉听见秦易在自己耳边一遍遍低声呢喃着。
简嘉呜咽着,颤抖着,她的身体像是置身在云朵之上,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意识昏沉之时,她想到了被她放在床头柜中的技术指导书,原来最原始的本能能战胜一切指导动作啊。
汗湿的十指紧扣着,下垂的红纱无风自动着,红色的龙凤烛烛光跳跃着,红色的腊滴缓缓坠落着……
简嘉的喉咙哑了,身体软了,腰也酸得直不起来。她不得不躺在床上老实躺着,直到回门的那一日才腰酸背痛地起了身。
“坏蛋。”简嘉嗔怒地瞪了秦易一眼,到底是谁一边对自己说着“这是最后一次了”,一边一遍又一遍地索要?幸亏她身子骨健康,若是换了体弱的,现在一定爬不起来。
秦易笑着任由简嘉的粉拳落在自己的身上:“今日回门,嘉儿可以多陪陪母亲。我先把你送去公主府,一会儿还要去兵部复命。”
简嘉应了一声:“好,你注意安全。”
就在简嘉二人准备出门时,公主府传来了消息:长公主被一封急诏召入宫了。大皇子的事情证据充分,看来今天悬在大皇子头顶的利剑要落下了。
秦易想了想后对简嘉说道:“嘉儿,今日你就在家中不要乱走。我现在就去兵部,等我回来之后,再同你一起去见娘。”大皇子是一位有实权的皇子,若是他的党羽反扑,都城很有可能会再次起兵祸。若是真出了什么事,秦易在兵部也能及时对应,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送秦易出门后,简嘉在秦家私园中随意逛了起来。这时她听见路过的两位贵女小声惊呼着:“真的吗?”“我的天,那可是十几条人命啊!”
简嘉脚步一顿,“嗯?什么十几条人命?”
那两位闲聊的贵女显然认识简嘉,行了个礼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道:“城北护城河里捞出了十几具骸骨,骸骨身上还捆绑着巨石,城中好多百姓都去看了,说是谋财害命呢!”“不不,我听说是杀人灭口呢!”
简嘉心念一动:“竟有此事?”骸骨?捆绑着巨石?谋财害命?杀人灭口?
*
大理寺的停尸房阴森森,新捞出来的十五具骸骨盖着白布一字排开,躺在了停尸台上。吴墉快步停尸房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多时的崔巍。
崔巍脸上半点表情都不见,他的双眼像是两口幽深的古井,一点情绪都看不出来。向来喜欢华丽衣衫的他,今日穿上了粗布衣衫,不知是冷还是害怕,他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着。
吴墉本来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看清崔巍的模样时,他重重叹了一声,抬手轻轻拍了拍崔巍的肩膀:“你进去看看吧,只剩骨架,我分不出谁是谁。”
手落在肩上时,崔巍全身猛地一怔,过了半晌才抬头看向了吴墉。他扯了扯唇,声音只剩下了气息:“谢……师兄。”而后行尸走肉一般踉跄着向停尸房的大门走去。
吴墉身后的人担忧地问道:“大人,这是不是于理不合?崔巍不是我们大理寺的人,他……要不要派人看着他?”吴墉双手背在身后,如青松一般站定:“不用,我在这里守着,你们都退下吧。”
停尸房中阴气森森,一踏入门槛,一股腥臭的气息便扑鼻而来。崔巍白着脸走到了第一幅尸骸旁边,他站在停尸台旁边许久,悬着的手猛地掀开了尸骸脸上的盖尸布。
在淤泥中泡过的骸骨不是白色的,而是染上了淤泥的黑,变成了斑驳的黑灰色。骸骨空洞的双眼猛地跃入了崔巍的视线,一瞬间崔巍感觉自己的天灵盖像是被大棒子打了,双耳剧烈的轰鸣起来。
他的五脏六腑激烈地扰动起来,一股寒气从脚底心一路蔓延至头顶。他想吐,可是又冷得不住地打战。一股股涎水上涌,他无意识地滚动着喉结强压着强烈的恶心感。
正如吴墉所说的,只剩下了骸骨,什么都看不出来了。他们身上没有身份文牒,没有首饰配件,只剩下了一副骸骨。
崔巍偏过头大口大口呼吸着,阴冷的空气混着腥臭味涌入他的肺腑,想要作呕的感觉越发强烈。强压着身体的不适,他低下头,细细看着骸骨上牙床两侧的臼齿。
细细查看一阵后,崔巍又将盖尸布盖在了骸骨之上。他坡着脚,来到了第二具骸骨身边继续掀开盖尸布。
吴墉站在门外,面色严肃却满眼心疼地看着崔巍。这是他们师门中最有天赋的师弟,他本应该在朝堂上大放异彩,却因为信错了人做错了事,背上了一辈子的伤痛。看着崔巍颤抖的身体,吴墉想要上前,却硬生生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有些坎只有自己迈,别人的安慰和劝诫毫无作用。
这时一个杂役快步跑来递给吴墉一张纸条,展开纸条后,吴墉眼底流露出了一丝失望。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大皇子被赐了鸩酒,圣上不会容忍一个皇子对军权出手。
没有公开审判,只是为了皇室那仅存的颜面罢了。可笑他们大理寺一行人忙碌了月余,罪魁祸首却还能留个全尸。皇权啊,真是让人觉得可笑。
将手中的纸条撕碎,吴墉随手将碎屑抛在了风中。这时,他听见停尸房中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呕吐声。
崔巍站在第四具骸骨旁,扶着停尸台像是要将肺腑给呕出来。抬头时,他面色青白满脸是泪,脸上却挂着扭曲的笑容:“师兄,我,我找到陈实了。我找到他了。”
陈实的上臼齿生了虫牙,补牙时镶嵌的是银牙。那些恶人夺走了陈实一行身上的身份文牒,扒光了他们的衣衫,拿走了他们的配饰,却没仔细检查他们的身体,这才让崔巍从一颗银臼齿上认定了陈实的身份。
吴墉三两步上前,扶起抖得站不起身的崔巍。崔巍身体凉得像冰坨子似的,他捂着脸,冰凉的泪水顺着指缝滴落:“四年啊,他们在淤泥里面躺了四年。四年啊……四百三十六条命啊……师兄,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啊!”
“不是你,当时那种情况他们入了都城就是死路。太子党羽遍布都城,就算没有你,他们敲响登闻鼓之后,也会死得悄无声息。”哪怕知道自己的话语毫无作用,吴墉也依然想安慰自己的师弟。
“师弟,师兄知道你心里难受,知道你恨不得除了太子而后快。但是请你一定要保持理智,此事需要徐徐图之。如今陈实他们的尸骸已经寻到,风向已经转向了我们。你切记稳住情绪,不要打草惊蛇。知道了吗?”
崔巍哭得撕心裂肺,站都站不稳。吴墉深吸一口气扶正了崔巍,眼神凌厉道:“崔巍!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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