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旭蹲下身,伸手捏着张涛的下颚,逼迫他同自己对视:“时至今日,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还能活?不过,念在你为我做过事的份上,我给你指一条明路。”
张涛一喜:“求殿下指点!”
萧清旭伸出手指轻轻为张涛整理了衣襟,眼神冷冽慢条斯理道:“回去之后自裁谢罪,认了贪腐的事,我保你嫡子性命。当然,你不认也没关系,大理寺不全是酒囊饭袋,他们有的是本事能查清真相,到时候你就算想死,都未必那么轻松。”
张涛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他心头的担忧落到实处,太子要他扛下所有的罪!这罪名一旦落实,他们张氏全族都要受到牵连。可正如太子所言,大理寺的那些人迟早会查出蛛丝马迹,横竖他都得死。现在死,还能保住晓儿一条性命!他那如珍似宝精养着长大的嫡长子,聪慧机敏,小小年纪就已经考上了秀才了,若是他这个当爹的不护着他,将来也不知要受多少磋磨。
眼见张涛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眼底一片死寂,萧清旭转身慢慢走回了案桌后方:“当然,张大人你也可以不认,不过届时会发生什么事,孤就管不着了。”
张涛眼底的光终于散去了,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恭敬给太子磕了一个头:“求殿下护着我儿。”
眼看张涛失魂落魄地离开,萧清旭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今日之前,他还会想办法保下张涛,可是看到张涛贪腐的数额后,他突然觉得这人已经没有保的必要了。他不是不允许手底下的人利用职权拿点好处,可张涛拿的好处太多了,只能怪这些年自己养肥了他的胆,让他不知道自己效忠的到底是谁。
就在萧清旭凝神之际,管事快步走进了书房:“殿下,那崔巍从范阁老府邸出来了。”
萧清旭不着痕迹地到了管事一眼,管事继续说道:“他去了百货超市。”
听到这话,萧清旭冷笑一声:“他还是这么不长教训,以为在乡间攀上了昭勇将军和宁国郡主,就有了能和我一搏的力量了吗?自不量力。皇姑姑支持的人是我,他就算闹翻了天去,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管事抬眼看了萧清旭一眼,又慌忙低下头:“殿下,您禁足的这些时日,下面的那些人说……”
萧清旭嗯了一声,等待着下文。就听管事道,“他们说,长公主有不臣之心。”
萧清旭不在意地笑了一声:“从姑母及笄开始,类似的流言就没断过。若是她真有不臣之心,何不趁我病要我命?何必派人提醒我,让我不要被流言干扰,当断则断?”
管事的讷讷地应了一声:“但是……”
“这次大皇子落马,我看得很清楚。姑母是支持我的,如若不然她完全可以让世子趁机把控都城,京畿大营指挥使的位置能调用很多兵马。她不但让赵清宴主动交出兵权,甚至还让我的人顶上大皇子党羽的位置。她若是有不臣之心,会这么傻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姑母要争抢那个位置……不过她要了那个位置有何用,她能传给谁?传给赵清宴吗?赵清宴不是她的亲子,听闻她过继了赵清宴之后,便将他投进了军营,这段时间我也看清了,他们的关系并不亲厚。”
“以后诸如此类的话不必多说,姑母待我如亲子,她和父皇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不要横生事端了。淮王叔叛乱时,我已经看清了她的本心,姑母所求不过是安生日子罢了。”
管事的被说得不敢抬头,半晌后只能讪讪赔笑:“那是,还是我们太子殿下福大命大。对了殿下,下面的人说,柳姑娘上个月的月事未至,应当是有了身孕了。”
对于柳思瑶,萧清旭的心情是复杂的。只要不看到柳思瑶,他对她便没有什么想法,可是只要见到她的面,心里总会一阵柔软。遥想当初他记忆全无,谁都能看不起他时,只有柳思瑶对他伸出了善意的手。
先前他深爱柳思瑶时,确实想着要娶她为太子妃。可是后来恢复了记忆,又觉得她的身份低微见识狭隘,委实做不了太子妃。
原来她已经有身孕了?难怪最近没有痴缠着自己,想来是身体不适吧。
萧清旭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唇角微微上扬:“找个太医去问个脉,若是真有了身孕,就给她一个侧妃身份吧。”想了想后,他又起了身:“算了,我亲自去看看。”这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想一想自己即将做父亲,萧清旭还挺期待的。
眼看萧清旭脚步轻快地出了书房,管事地低下头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哎……”
*
从太子府出来之后,张涛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澡泽中,每走一步都要费极大的力气。他死,长子活,明眼人都知道该怎么选,他收了那么多东西注定不会有善终了。
只是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他是个人?
张涛双腿发软,想到即将亲手了解了自己的这条性命,他靠在墙角蜷缩起了身子呜咽起来。他有一双巧手,曾经被圣上夸奖过能写出锦绣文章。这样的手,写出的最后一篇文章竟然是自己的“认罪书”。
说不后悔是假的,若是当时不站队就好了,哪怕职位不高,至少一家人能团聚在一起好好活着。
“张兄?这不是张兄吗?你怎会坐在此处?”张涛抬手看去,来者竟然是自己的朋友温御史。看着朋友关切的眼神,张涛悲从心来泪如雨下,“温兄,我没有活路了!”
温御史大惊:“是因为流言的事情吗?别急别急,这事也只是流言,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咱兄弟两许久没坐下谈心了,这样,今日我请你吃酒!走走走,别哭了。”
张涛心想着,这也是人生中最后一次吃酒了,去就去吧。黄泉路上总要做个饱死鬼,酒足饭饱才能上路啊。
这顿酒吃得格外酣畅,酒席间,他和温御史畅谈着过往,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果可以,张涛真不希望酒席散场。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终是要在今日肚子走上黄泉路的。
等回到家中写好认罪书后,已是月上枝头。张涛在房梁上系上了麻绳,脚踩着高凳,双手抓着绳套颤巍巍往脖子上套。
方才他尝试过自刎、服毒和撞墙三种死法。可是当剑刃触碰到脖子时,他全身汗毛竖起,那一剑怎么都无法落下。调制好的鸩酒明明只有一口,可是他的手抖得根本无法端起酒杯。至于撞墙,那就更加没勇气了,他的两条腿软得像是面条一样,根本跑不动。
粗糙的绳套松松地套在了脖子上,张涛呼吸急促瞳孔放大,他知道只要脚一蹬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可是……他下不去脚!
他不但没办法痛快地自我了断,心中还有个声音在不断呐喊:“凭什么!我不要死!我不想死!”
凭什么死的是他?这些年他辛辛苦苦养家糊口,享受锦衣玉食的是他的家人,背锅挨骂的却是他,如今出了事,死的还是他。
抖着两条腿从高凳上下来之后,张涛眼中的恐惧和颓丧已经变成了孤注一掷的坚定:他不要死!恶不是他一个人做的,要敛财的是太子,杀人的也是太子!他要去找温御史,将这一切告诉他。
如今朝堂并不是太子一家独大,长公主的势力甚至隐隐超过了太子。若是自己将太子的罪证呈现给长公主,说不定能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
*
沉香来传信时,夜色已深。三娘正在卧房中亲手修剪腊梅花,随着小剪子咔嚓作响,腊梅花枝的形态越发好看。
“公主,已经成了。”沉香唇角上扬,眉眼间都是喜色,“那张涛果然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您稍稍伸手,他就顺着杆子上了。”
“能好好活着,谁都不想舍了这条命。尤其是身居高位养尊处优的贵人,最是怕死了。给范阁老他们传个信,可以行动了。”
沉香应了一声,刚准备离开,就听三娘唤住了她:“你把这瓶腊梅花给嘉儿送去。”
沉香眨了眨眼,现在给郡主送腊梅?想必郡主他们已经安寝了吧?
三娘眉眼弯弯,“今日中午小厨房做了一道鱼,嘉儿说鱼腥,我觉着……我可能要做外婆了。”
沉香一喜:“竟有此事!”秦将军可以啊,成婚才十几日,郡主就坐上胎了吗?
三娘微微颔首:“年轻人精力旺,得子不是什么难事,不出意料,再过几日诊平安脉就出来了。她喜欢腊梅的香味,你送去后不要惊动她,放在外室就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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