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h1> 16.两种失恋</h1> 夏日的暑气偃旗息鼓,知了也停止演奏,蛰伏在土地中等待下一年的开场。枯黄的树叶裹挟着西风落下,踩上去咔嚓咔嚓的声音,细听之下,好似是生命的骨骼断裂的脆响。
眼前出现了一双灰扑扑的旧皮鞋,黑色的长裤掩盖了一切污渍,凌厉的皮带隐藏在夹克外套之下。
旁边垂落着一块“白毛巾”,像是投降的旗帜,遒劲的大手拎起两片胡颓子叶般的耳朵,有水液汩汩流淌,渐渐没入乌黑的泥土中。*
水龙头里哗哗流出鲜红色的水,水池边搭着一块擦手的“白毛毡”,像是东北厚厚的一层积雪。
不多时,餐桌上被端上来一盘香气扑鼻的“红烧肉”,刘砚夹了一块肉到姜枳渺碗里,她却害怕地直往椅子后面缩。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矫情,红烧兔肉可不是经常能吃到的。”
“我们小时候别说兔肉了,有时候连白粥都吃不上,你爷爷奶奶那时候连树叶都没得吃,要去撕树皮。”
“现在真是条件好了,把你们嘴都养刁了,国庆你说是不是?”
刘砚转头望着姜国庆,姜国庆往嘴里塞了一块肉,点头道:“味道真是不错,又香又嫩的,你不吃没了可别怪我们。”
姜枳渺鼻子一酸,嗫嚅道:“为什么你们要吃团团……”
“肉兔不吃,养也白养。”
姜枳渺无法接受父母会说出这么狠心的话,含在眼里的泪止不住滚落,“团团是哥哥买给我的……呜呜”
姜国庆最讨厌听见小孩的哭声了,“啪”的一声撂下筷子,“为了一只死兔子这么哭,等你老子死了你会不会哭,昂!?”
姜枳渺被吓得瑟缩着抖了抖,哭声止了,可是眼泪还在啪嗒啪嗒往下掉。
刘砚拉了拉姜国庆,朝姜枳渺撇撇嘴:“行了!你也别哭丧了,明天我去菜市场再给你买一只,这总行了吧!”
姜枳渺无法理解,哭着下了座位,跑回自己房间代表着她抗拒刘砚的话。她的团团是独一无二的,别的任何兔子都替代不了它。
翠绿色的西蓝花丛里,团团血肉模糊的从牛排鲜红色的内里跑出来。它的眼睛充血着耷拉下来,但还留着经脉,将落未落的像是吸血鬼的舌头,浑身雪白的皮毛被鲜血染了个遍,就像被碾压的小番茄的尸体。
丝丝缕缕半熟的肉,像是长虫,从它身上垂落。它的内脏边跑边掉,肠子拖了一地,绳索一样将它绊倒。
它又锲而不舍地跑到了姜枳渺喉咙里,还要接着跑出来。姜枳渺只感觉自己生吞了一整块滑腻腻的肥肉,正要从她的喉管涌出嘴巴。
她捂着嘴,弓起腰,一阵干呕。而后再也抑制不住,下了餐桌,往卫生间跑去。
姜知淮没想到姜枳渺反应这么激烈,他放心刀叉,不顾刘砚劝阻,跟了过去。
姜枳渺跌坐在马桶边上,紧紧闭着眼,胃里一阵阵痉挛,喉管不停上涌肉块,泛起一股血腥腐酸味。可是早上没有吃东西,再难受,她也呕不出来,只有一股酸水从嘴角涎下。
姜知淮冲进卫生间就看到姜枳渺佝偻着背,趴在边沿干呕。他急忙弯腰轻轻拍着她后背,眼底是她无精打采的马尾,随着她低头垂到胸前。姜知淮担心她头发弄脏,于是伸手拎起她的马尾,右手仍然不停帮她顺气。
姜枳渺快把黄绿色的胆汁都吐出来,这才感觉恶心渐渐平复,她动了动手,想撑着边缘站起来。
刘砚和崔莳也过来看姜枳渺怎么了。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反胃了……”刘砚心里腹诽,真是麻烦,好好的午饭都被她搞砸了。
崔莳紧盯着姜知淮的脸,她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这样担心蹙眉的神色。视线又落到他胳膊,他的手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身上。
看她要起来,姜知淮马上馋着她手臂,姜枳渺没有用力,就被姜知淮拉起来了。他旁若无人地取过洗手台上自己的牙杯,完全不嫌弃她嘴角的苦水。
姜知淮左手仍然圈住她胳膊,右手打开水龙头接水,还不忘回头看她,只是她低着头,姜知淮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接满大半杯水后,姜知淮右手将牙刷杯喂到姜枳渺嘴边,“渺渺,漱漱口。”
他不知道现在姜枳渺感觉怎么样,只是一手自然地抚着她后背,想让她能缓过来。同时微微歪着头,想看看她的脸色。
看她快漱口完,姜知淮伸手扯下右边自己的毛巾,帮她擦干嘴边水渍。他的眼里从始至终只有姜枳渺一个人,连刘砚和崔莳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也就忽略了自己此刻的行为有多亲昵。
“好了就回去吃饭吧,菜都凉了。”刘砚打头,叫大家回去。崔莳边往前面走边回头看姜知淮,但姜知淮一眼也没有落到她身上。
姜枳渺听到这话,强忍着难受,没有吭声,只是无意识地握了握姜知淮牵着她的手。姜知淮察觉到她的抗拒,朝前面的刘砚说:“妈,渺渺不舒服,我陪她先回房间了。”
刘砚转头,厉声道:“姜知淮你留下陪小崔吃饭!姜枳渺不舒服就别吃了,哪这么娇气还要人陪。”最后一句虽然声音放轻了但姜枳渺还是听见了。
她又低下了头,姜知淮受不了刘砚对姜枳渺的冷嘲热讽,忍不住声音大了点,“渺渺难受你看不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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