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当天下午,他们还没出发,裴大夫人,也就是崔瑶忽然就闹起了肚子疼。
那时距离崔瑶正式生产的日子还有几日。
她突如其来的发作自然吓坏了一众人,好在裴行时临走之前早有准备。
裴行时离开燕京之前就担心自己不能赶上崔瑶的生产便早早安排下去,从崔瑶怀有六个月的身子起,家里就开始养了好几个催生妈妈,就连宫里太医那边也早就打过招呼,为得就是怕妇人生产时出现什么问题。
崔瑶这一胎生得不易,足足捱了三天才生下来。
可即便有宫里的太医过来施针坐镇,崔瑶还是没了命,小孩出生才半日,崔瑶就失血过多身亡了。
之后裴家又传来老国公双腿中箭的消息,裴家更是险些吃了败仗,幸亏裴行时及时赶到,救下老国公又击退了敌兵,裴家才得以保全如今的荣华。
要不然恐怕裴家早在十六年前就要出事了。
裴郁出生一个月后。
裴行时带着受伤的老国公回来。
老国公膝盖中得那两支箭都淬满了剧毒,即便救治及时,这双腿也救不回来了,他戎马一生,没想到最后落到这样的结局,就连先帝都觉得可惜。
当时裴家先后出了这么多事,本就乌云蔽日、愁云惨淡,未想老国公回来当日便有一位自称“云观修士”的道人路过此处,他问裴家近日是否出过什么事,后来便断言裴家有妖孽出没,此妖孽命犯七煞,不仅会连累裴家百年荣耀还会害父母长辈出事。
后来推算八字就推算到了裴郁那边。
那位云观修士本就是南边有名的道人,本是云游经过,未想先后推算出来的几桩事都恰好合上。自此裴郁便被定义为不祥之人,原本的长房嫡孙成了害亲母、祖父,影响裴家昌运之人。
……
在后院吃饭的都是裴家最下等的奴仆,门房的、赶马的、洒扫洗衣做饭的……但凡有点身份又得主子脸面的都不会在这用饭。
一群人仗着这里没主子,说起话来便有些没顾忌。
尤其是那些男人,什么荤话张口就来,才不管旁边有没有女人,有时候甚至会因为有女人在说得更过火。
年纪大的婆子便啐他们几句,可那些年轻的没知事的那是个个都红了脸,躲得远远的才好。
今日也是一样,那边男人堆说着荤话聊着赌牌输赢的事,而女人堆却没像从前似的掺和进去,而是在聊今日裴家发生的那些事。
说来裴家今日也是倒霉,先是被徐家当众落了脸面,二夫人先后发作了好几通,弄得底下人都栗栗自危,好不容易盼着夫人心情好起来,没想到夜里又跟二爷闹了起来,现在夫妻俩吵着架,底下的下人一个赛一个害怕,就怕回头夫人发作到他们头上。
说道几句后,便有人说起春晓。
“你们是没瞧见春晓身上那些伤,那张脸完全是不能看了,肿得跟猪头一样,听大夫说起码得养个个把月。听说身上还有不少伤呢,范妈妈看到后当场就哭晕过去,还说要去找夫人要说法。”说话的是厨房的婆子。
范妈妈管着厨房,虽然人不在这,但她们也不敢说得太响,生怕回头范妈妈找他们算账。
“跟夫人要说法,范妈妈有这个胆子吗?”也有不怕范妈妈的出声嘲道。
有人回道:“当然不可能真的去,柳账房当场就拦住了,只不过范妈妈这回心里怕是更寒了。”
旁人不语。
寒不寒的,他们也都是没什么话语权的下人。
主子心情好的时候,给他们一点好脸色看,主子心情不好,把他们当做猪马牛羊随便打骂也是常有的事。
“要我说还是大夫人在的时候好。”有个年长的婆子忽然叹了口气。
“可不是,大夫人在的那会,哪出过这样的事?唉,说起来大夫人真的是可惜了,要不是……”有人赞同,还没说完,忽然被人扯了一把胳膊。
“诶,你好端端的扯我胳膊做什么?”那婆子手里还端着一碗饭,被身边人这一顿拉,差点没把饭直接弄掉。
她正不满,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又察觉身边一静,就连那些滔滔不绝的男人都停下了说话声,婆子似有所察,抬眼看去就瞧见裴郁正往这边走过来。
他还是白天那套衣服,虽然已经洗得发黄但依旧整洁,穿在他的身上倒是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邋遢清贫,只因他这张脸和那一身仿佛天潢贵胄出身的气质实在太惹眼。
裴府这些下人为什么那么喜欢欺负裴郁?
除了裴郁无依无靠之外,其实还有因为他这与众不同的气质。
明明都已经过得那么惨、那么可怜了,可他身上的气质却依旧出众,从小就是如此,无论他穿得多破旧,都会让人觉得他跟他们是不一样的,有时候轻飘飘扫过来的一眼就让人忍不住噤若寒蝉,心生敬畏。
即便是家里的二爷和三爷都不会让人觉得有压迫。
裴郁却能。
从小他就是这样的。
可就是因为如此,反而更能激得人欺负他。
他们害怕他、敬畏他,却又忍不住想欺负他,想把他碾压到尘土里面,踩着他的脸让他不敢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们。
知道裴郁这是要出门,他每天这个时间都会出去摆摊,有人知道他在西街摆摊给人写信看信,之前有人还特地笑话过他,当然他们是在裴家笑话裴郁,放到外面,他们可不敢。
即便是陈氏也不敢在外面对裴郁做什么。
她是最在乎她那点脸面和名声的,可不想被人传出欺负侄子的流言。
平时谁看到裴郁都得朝他吹个口哨或者嘘他几声,也有直接上前围着裴郁笑话的,可今天后院这边却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在看到他的时候,不少人都白了脸。
午后裴郁那个举动实在是让人心惊,小六的手虽然是救回来了,但大夫说以后是不可能再提重物了,像他们这样的下人,干得本来就是体力活,提不了重物跟废人有什么两样?傍晚时候,管事便给小六结了月钱赶他走了,反倒对这位二少爷却是一点举措都没有。
不知道是出于忌惮还是终于察觉出裴郁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众人此刻看着远远走过来的少年,终是有些害怕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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