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屑子沾到了女人的衣摆,她嫌弃地挥手掸开,“大娘,什么时候吃得上饭,我和孩子都饿了。”
“知道了,等会等会。”老太太不耐烦道。
要不是这人肚子里揣着自家的宝贝孙子,她真是一刻都伺候不下去了。
儿媳死了,她倒想起对方的好来了。虽然她肚子不争气,但好歹勤快,对徐狗子和她这个婆婆言听计从,说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从无怨言。
现在这个儿子勾搭来的小相好,又懒又娇气,仗着有孕把自己当什么高贵玩意,处处指使老婆子干活。
老太太憋了一肚子怨气,越想越觉得不值。
那天她就不该答应这个没孝心的东西,配合她弄死儿媳,助这人上位。
如果儿媳还活着的话,她儿子就不会被抓走,老太太自己也不用整天担惊受怕,还跑到这外边来避风头。
这一片平日里没什么人来,不知道该说她俩心大,还是没常识,自觉挺安全就放心地生火做饭。殊不知这火堆的烟一飘起来,就被远处盯梢的捕快察觉到了。
“那儿有人!”
“快,过去看看。”
被逮住时,老太太还在骂骂咧咧地往锅里添菜呢。一群带刀的人包围过去,抽出麻绳将两人的手捆起。
女人挣扎着,虚张声势地高喊,“放开我,我肚子里有孩子,动了胎气怎么办?”
但捕快又不是老太太,把未出世的孙子当大宝贝,磕着碰着心疼半天。他们只要把犯人活着带回去就行。
提刑官还在衙门等着呢,不可耽搁时间。捕快拿布把人嘴堵上,拖着二人就上了囚车。
一点也没给她们留面子,囚车直接走村里的大道出去。村民看见了,免不得指指点点,那谈论的声音不小,也不避讳,听得人头都抬不起来。
老太太知道自己就算被放回来,以后在村里也就是个笑柄,她越想越后悔,瞥了眼还在挣扎的女人,默默腾起了恶毒的心思。
车马一刻不停地朝县城赶回,那边被巫医委以重任的徒弟也在跟着他师叔奔波。
巫医说的老头是他的师父,也是几年前那案子未被抓到的骗子头头。
老头是个很神秘的人,想要见他,只能去慈姑庙。还不是每回都能找到人。
那慈姑庙,也很神秘,听着名字起得很正规的样子,但其实并不是什么正经庙宇。它在县城郊区的一处林子里,供奉的是一尊野佛,无人知道这位神明的来路。
那附近阴气森森,全是高大的树木,日光被遮挡,能见度不高,路很难找,过去得有熟悉地方的人带。
山羊胡中年人对他师侄嘱咐道:“一会进去你别说话,别胡乱张望,跟紧我。”
虽说是他和巫医的师父,但他俩对这个老头的了解很少,只知道老头是个有真本事的,据说京城都有他的弟子。他俩是老头带过混得最差的一届。
“是。”徒弟人傻,但听话。
他们缓步走到庙宇前面,盛夏的炎热在这片林子里丝毫不显,阴冷的湿气穿透衣衫,在皮肤上肆意蔓延。
“弟子邱成拜见师父。”中年人对着禁闭的大门恭敬行礼。
“砰——”
门打开了。
邱成朝师侄招招生,示意他跟上。
庙里燃着不知名的熏香,妖异不似正派。头发花白的老头背对着他们,盘腿坐在佛前敲木鱼,听到脚步声靠近也一动未动。
徒弟忍不住将目光上移,他看到佛的一双眼眸半阖着,嘴角擒笑,说是俯瞰众生,到更像是在观望一出蝼蚁们的好戏。
他觉得很怪,在被注意到前反应迅速地低下头,盯着破旧的地砖平复心情。
邱成把巫医暗算别人不成,反倒入狱,托他来求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老头,并提到了那包药,问老头该怎么处理。
“……”
老头的动作停住了,规律而沉闷的敲击消失后,庙宇内寂静无声,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你们入门的时候,我说过的,”老头好像虚弱极了,话说得很慢,“没有能力的棋子,就是弃子。”
“……是,”邱成背后发寒,“弟子明白了。”
“带钱去把他保出来,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把水再搞浑一点。”
决定一个人生死的事情,老头说得很平静,“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就让他消失吧。”
邱成深知老头的脾气,这人眼里众生平等,平等地被他漠视。他不敢为师兄求情,只能点头称是。
“对了,你们针对的那人,叫什么?”
“纪幺。”
“纪幺……”
老头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抬手又敲起了木鱼,这是在暗示赶客了。
邱成连忙向师父告辞,带着师侄出门。
他们跨出门槛后,徒弟回头,在那一刹,他好像看见野佛睁大了眼睛,朝外边咧着嘴,笑容可怖。
一副贪婪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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