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柍眼眸一亮,面色变得郑重:“好。”
“……”
三日后,江柍于夤夜之中换上高树的内侍服,又在高树的帮助下,翻墙离开升平殿,去往福宁宫。
两处宫殿离得极近,走路用不了半炷香。
高树事先便探知侍卫巡逻的时间,江柍对他办事向来放心,一路跟在他身后躲躲藏藏,沿着宫墙像两只耗子似的,摸到了福宁宫的墙角。
正当高树准备用轻功再带江柍翻一次墙时,忽然有个小侍卫,许是刚去方便完,边系裤腰带边往福宁宫跑来。
冷不丁望见了他们,顿时愣在原地,双腿双手哆哆嗦嗦,指着他们:“啊,你们,来……”
正当他要喊出“来人呐”三个字的时候,高树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馃子朝那侍卫丢了过去,砸中了他的动穴和哑穴。
高树对江柍道:“先不管他,公主先去见太后。”
又矛盾地望了望江柍的眼睛,郑重道:“得罪了。”
方才在升平殿,这样翻墙的时候,高树也是一口一个得罪。
江柍心里想,若高树是个读书人,定然是天下最老实的书呆子。
念头没闪过,高树忽然一手揽过江柍的腰肢,将她用力抱起,飞至墙沿,又率先跳下,张开双臂,对江柍道:“公主放心,奴才定会接住公主。”
江柍也知道时间紧张,不可耽误,二话不说便往下一跳。
她促撞来,带着些许重量,温软扑了满怀。
高树稳稳接住了她,被这力道带得后退三步,忽闻满怀都是她身上熟悉的花香,不由连忙松开她,作揖道:“等会儿高树会在同样的地方等待公主。”
江柍点头道:“万事小心。”
再没耽搁,又沿着墙根溜去太后寝殿。
高树则翻身越过高墙,却见方才被他点了穴的小侍卫竟不见了。
江柍从后窗进入太后的寝殿。
打开窗子,扑面而来的寒气让江柍打了个冷战。
往日就算是隆冬时节也温暖如春日的福宁宫,此时犹如冰窖般,竟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冷上几分。
江柍沿着桌子下来,反手关掉窗户,往太后的寝间走。
屋里没点蜡烛,借着窗外的月光才不算一片漆黑,又极为安静,脚步落在地毯上也几乎清晰可闻。
江柍大气也不敢喘,从偏殿到寝间,短短几十步,走得步步惊心。
寝间里倒是燃了两节蜡烛,却是下等宫人所用的那种,味道呛人,也不甚明亮。
太后的纱帐落下,依稀可见里面的被子隆出了一个人形。
江柍还有五步便要来到床畔的时候,纱帐里的人动了,手肘撑着床铺,微微起身,撩开一截帘子,朝外看来。
江柍与太后四目相对。
太后先是微怔,而后是一恍惚,眨了眨眼,在辨别是梦还是真。
江柍叫了声:“太后娘娘,你没有做梦。”
太后又愣了下,很快笑起来,似是觉得有趣。
她慢吞吞从床上坐起,却仍拥着被子。
江柍问道:“这屋里怎么会这样冷。”
太后语气如常:“你往右后方看一看。”
江柍转头,因方才寝间昏暗,才没看清,这下仔细一瞧,竟见两个装满冰的瓷缸放在墙角。
“他留哀家一条命,不过是为了折磨哀家,羞辱哀家。”太后淡笑道。
江柍嘴角微张,却只是唏嘘,并不同情。
太后盯着她笑道:“你也应该很痛快才是,哀家从前让他过得胆战心惊,像条丧家之犬一般,而你比他有过之,无不及。”
江柍喉头微痒,想起从前,只觉恍如隔世,然而种种心情,好似每时每刻都在心底反复体会。
她淡淡道:“所以太后后悔过吗。”
“后悔?”太后似是听到了笑话,目光一转,怔怔看向窗外模糊的月光,笑道,“你可知哀家一开始也是个像你一般善良美好的女子,可这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去处,哀家的每一个选择,都有命运推波助澜,不为刀俎,便为鱼肉,哀家别无他选,怎会后悔。”
江柍看着她:“所以您不后悔,便不会忏悔。”
太后将目光转回江柍身上,默然下来。
江柍一笑:“不瞒太后,我自然是恨你的,甚至有一段时间,我格外厌恶你,但恨不是我的全部。”
她直视太后,道:“我父兄以及众多将士正在前线为大昭浴血奋战,宋琅却为一己之私肆意□□,残害忠良,不顾百姓,如今国家千疮百孔,我需要太后助我废帝,剜出这颗毒瘤。”
太后垂眸不语,似乎还困在她上一句的“格外厌恶你”没反应过来。
江柍又道:“太后自小就教我何为公主的责任,如今这也是我能为大昭做的最后一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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