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觉得祁景是个硬茬子,比他的同伴冷静和沉着许多,但又好像不怕死一样,有种初生牛犊般的无畏,每次冲动下的冒险行事,都有他领着头。
此时,他看着那双眼睛,那里闪烁着的全然的信任和真诚。
还有……
江隐移开目光,喝了声:“坐稳了!”
所有人都把身体尽量的靠近了椅背,江隐猛的打转方向盘,三百六十度的旋转,原本已经要一头冲进鬼门关的车被硬生生改了方向,向那无尽的黑暗里冲去!
瞿清白自我安慰:“没关系,说不定底下是路,只是我们看不清……啊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所有人的心随着身体重重一沉,祁景意识到了,这里没有路。
激烈的碰撞中,他恍然瞥到了外面翻天覆地的黄泥浪涛,他生出一个最不妙的猜测来。
“我们遇到泥石流了!”他努力维持着撞击中的平衡,“我们很可能已经开上了山路,但是一直看不到,雨下的太大,又引发了泥石流!”
哐!!!
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车身砸上了什么东西,坠落的势头停止了。
陈厝已经满脸磕的满脸是血了,他身上小肉芽般的藤蔓蠢蠢欲动,想要修复这并不十分严重的创伤:“怎么回事?”
江隐也略显狼狈的被挤在前座的角落里:“应该是卡在石头上了。这车不能再待了,趁着还没继续往下掉,快出去!”
瞿清白搞不定扭曲变形的车门:“推不开!”
一只手从他身后伸过去,五指像铁钳和扳手一般,只一下,就把整扇车门卸掉了。
祁景在心里对李团结说:“谢了。”
他见陈厝因为受伤身上已经有藤蔓开始冒出来了,忽然生出一个想法:“你先出去,找个地方用藤蔓固定住,然后再拉我们上来!”
陈厝脸色隐隐苍白:“我试试!”
他刚一探头,差点没被吓回来,接近九十度的直角山路,车将将停在中段,在他们的两边,污浊的,黄色的洪水正源源不断的从山上奔流而下,把原本丰厚肥沃的山坡冲刷出了贫瘠干瘦的肋骨,把原本平静的小镇变成了人间地狱。
陈厝缩回来,猛吸了一口气:“我就不明白了,大冬天的,哪来的暴雨和泥石流?你说说我们到底造了什么孽?”
祁景拍拍他的肩膀,无言的安慰。
陈厝短暂的做个个心理建设,终于爬了出去,他们所在的地方确实是两块大石头的中间,随着他的移动,车都在轻轻的晃悠,黄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的砸在身上,眼前模模糊糊的,陈厝差点没因为手滑掉下去,还好延展开的藤蔓给了他最有力的支撑。
他好不容易在打滑的石头上稳住身形,对车里大声道:“把手递给我!”
祁景一扶瞿清白,把他送了上去,等瞿清白安置好了,也没急着自己出去,而是对前座道:“能出来吗?”
江隐说:“我被卡住了。你先出去。”
祁景没理他,艰难的把手穿过座椅间的缝隙:“哪卡住了?”
江隐知道劝不动他:“手。”
“哪只手?”
“左手。”
祁景摸索着,好像是有什么挡着呢,他这个姿势特别不好使劲,只能用吃奶的力气往上抬,没想过自己今时不同往日,只听喀拉一声脆响,整个仪表盘都被他抠出来了。
江隐的手终于能出来了,祁景定睛一看,他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黑色的包。
怪不得,祁景想,原来是舍不得放手这个。属于白泽的折煞弓还在里面呢。
祁景让他快走,江隐却摇头:“你先。”
祁景立刻警觉起来:“为什么我先?”
江隐看了他一眼,两人脸上都被泥和水溅的湿漉漉的,更显得两双眼睛格外的亮,没有一丝杂质:“你的话真多。”
“我走了,你就走不了了,你走了,我更好脱身。”
祁景犹豫了一下,随后放开手:“好,我信你。”
他先从后座出去了,陈厝有些吃力的用藤蔓缠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了勉勉强强的落脚处。
甫一站稳,他就把手朝车里的江隐递了过去,江隐却摇了摇头。
此时车在泥石流和风雨的冲击下已经摇摇欲坠,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好像走在钢丝上的舞娘,让所有人的心都绷紧在了那一根弦上。
江隐就像一个表演杂技的,他把两只手扒在车顶,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态,轻巧,平稳的从车窗里钻了出去,爬上了车顶,而完全没有破坏整辆车岌岌可危的平衡。
直到他终于从车顶跳了过来,冰凉的脸颊撞到了祁景耳畔的时候,那一口气才长呼出来。
祁景赶紧搂进了他,不是占便宜,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这石头太挤太滑了,一不小心就要摔下去,那才是真正的凉透了。
但是这个拥抱实在是太短暂了。
在江隐跳过来的这个瞬间,黑色包开了一些的拉链被拉扯了下,黑包只是稍微张了下口,就有什么东西顺着开口无声无息的滑出来了。
一块古老的,破旧的画像砖。
江隐以鹰隼一样的敏锐力及时发现了,但是他来不及阻止画像砖的坠落,就在那一秒钟,也许不到一秒,他就挣开了祁景,伸长了胳膊去够它。
手指和胳膊延展出最长的线,江隐终于把画像砖握在了手里,却也失去了平衡。
他像断了线的纸鸢一样向前扑去,祁景来不及抓住他。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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