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五都那样说了,昭昧再拦,也拦不住他飞走的心思,只好答应。梅五离开了,其她人还留在院子里,昭昧也是。她百无聊赖地看着桌上的鸟笼,试着逗了逗。以前燕隼总会讨好地跟着她的指头跳舞,可现在它呆呆地站在那里,只有脑袋带着脖子动一动。
她问李素节:“它还能飞吗?”
“能。”李素节说。
昭昧说:“可它翅膀断了。”
“伤口已经收拢,过些日子会愈合的。到时候,”李素节肯定地说:“一定会飞的。”
昭昧垫着下巴盯着它看了一阵,可它还是木讷地站在那里,不给半点回应。她厌倦了,想起街上那些花花绿绿,全身发痒,磨着李素节出门去。
李素节禁不住,数出几文钱放在她手心,把买东西的步骤细细交代清楚,要她试着买几个馒头回来。
昭昧握着几文钱,跃跃欲试地跑出去,过了会儿,又兴冲冲地跑回来,取出两个馒头,郑重地交到李素节手上,说:“我买到了。”
李素节问:“花了多少钱?”
昭昧得意地说:“他说三文钱一个,两个五文钱,所以我买了两个,省了一文钱。”
李素节不说话。昭昧问:“怎么了?”
李素节忍俊不禁:“一个馒头只要一文钱。”
昭昧大怒,夺过馒头往外冲。李素节一把拦住:“去哪儿?”
“我去找他算账!”昭昧要挣脱李素节。
李素节连忙说:“算了。”
“他敢耍我!”昭昧横眉竖目道。
“只是小事。”李素节按住她说:“几文钱而已,不值得你生气。”
昭昧更不高兴:“可他却为几文钱耍我。”
李素节忙纠正道:“几文钱只是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平民来说,一文也重要。”
她怕昭昧钻牛角尖,又转移话题说:“我们一起出去吧,你喜欢什么,我帮你买。”
到了街上,满目琳琅,目不暇接,昭昧早把被耍的事情抛到脑后,逛得不亦乐乎。
沿着长街一个一个店铺看过去,还没到头,路就被堵住了。
一群人拥在这里,慢慢向前磨蹭,前方传来音乐的声音,太杂乱显得吵闹刺耳。
昭昧探着脖子往前望,问:“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有人回答:“出殡呢。”
昭昧好奇:“死人了?”
“死人?”路人冷笑一声,没好气地说:“当然死人了,还死了不少人呢。”
她说得不客气,昭昧听得皱眉,幸而李素节抢先开口,问:“是那时候去的人?”
“是啊。”路人话里透着尖锐:“做了什么孽,他们打仗,咱老百姓遭殃。像这些能出殡的,还都是有钱人,我家死了三个,最后也就拿席子裹一裹,一股脑儿扔去乱葬岗。出殡?呸!”
李素节说不出安慰的话。
这边几家出殡的队伍堵死了路口,可越过路口,街市热闹依旧。
李素节心里沉甸甸地,再逛不起来,正好路过酒肆,就和昭昧进去坐坐。
酒肆人并不多,地方显得空旷,说话声音稍大些就能人尽皆知。李素节压低声音问昭昧吃什么,点了几个菜,等待的工夫,旁边又来了几位穿着似文士的男子。
昭昧十二年见的人,不如这一天见得多,连口音都见识了几种,反倒是官话少见。这些文士们说的正是官话,又不克制声音,她便竖起耳朵,听他们谈起京城沦陷的事情。
一人长叹道:“谁能想到,京城说破就破了,大周说亡就亡了。”
“怎么想不到?”另一人声音嘲讽:“这几代皇帝有哪个好的。”
“刚过去这个,早些年的时候其实还好,谁知道没过几年就坏事儿了。”第三人痛心疾首地说:“好好的大臣,说杀就杀了,那任家尤其冤枉,满门忠烈,到头来死的死、徒的徒,简直是,简直是……自毁长城!”
昭昧下意识去看李素节。
她想起那天素节姊姊和阿娘的交谈,问阿娘为何不劝劝陛下、为何忘记曾经说过的话。
愿挽大周颓势,致山河太平。
说出这句话时,她见到素节姊姊眼中汹涌的情绪,和声音中强压的激愤。不知道她在愤怒什么,又为什么在听到阿娘那一声轻飘飘的疑问时,陡然红了眼眶。
她好像什么都不懂,连朝夕相伴十二年的阿娘,在她眼里也是模糊的。
她碰了碰李素节,压低声音问:“阿娘早就知道会这样吗?”
李素节微愣:“是。”
昭昧问:“她不是想要做些什么吗?为什么又放弃了?”
李素节笑:“她做了皇后,便只能放弃了。”
昭昧迷惑:“为什么?”
李素节怔了怔:“没有为什么。内外有分,自古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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