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安心,我和大山几人会另找个地方藏粮。”
他们一路从北边过来,最惨烈的易子而食都见到过,沈烈他们几个谁也不敢把人性想得太好。
后边如果真乱起来,真正能完全放心彼此交付后背的也只有原本关系就好,还一起军中服役,一路死里逃生逃回来的四人而已,四人的背后是四家人,除此之外,沈烈并不敢太冒险。
他不是英雄,救不了多少人,只能尽力护住自己最重要的人。
桑萝听到这话安心许多,心里甚至有一瞬的庆幸,庆幸自己先前的选择。多了一个人挑大梁真的不一样,有人比她想得更多,想得更远,桑萝登时觉得肩上轻了不少,那种没着没落的惶恐也少了许多。
她笑了起来:“好。”
……
到了陈家的时候,几家主要的人物都到齐了。
所谓主要,大概就是家里话事的,似卢家是卢老汉和卢婆子、卢大郎和卢二郎,包括如今常在外走动的冯柳娘也在。
倒不是冯柳娘现今在卢家说话份量高到这种事情也需要她参与了,而是原以为死了的男人活着回来了,夫妻俩这会儿是谁也不舍得离开谁,少不得走哪儿都在一块。
施家也是一般情况,除了施大郎、施二郎兄弟两个,甘氏也来了。
周村正简单,就他一人过来的。
陈施卢三家人这会儿都有个特点,眼睛红肿,哭的,眼泪就没停过,但脸上喜气也是掩也掩不住。
桑萝只看一眼就觉得,自己这个眼睛半点儿没红肿,还明亮有神的有点儿不合群了。
不合群是不可能不合群的,她现在可谓是几家人的团宠,一进陈家堂屋,拉凳子的拉凳子,拉着她手说话的拉着她手说话,只一会儿功夫就被陈婆子几人围在中间了。
沈烈看到这一幕,脸上就微微带出了些诧异,他知道陈家、施家和卢家关系是不错的,但桑萝一个外来人,只半年时间竟和村里人处得这样好了吗?
陈婆子一眼瞧到沈烈神色,就笑:“阿烈是不是还不知道,我们几家现在的营生都全指靠你媳妇呢,这个冬天我们三家都能吃饱穿暖也全亏得你媳妇。”
沈烈看了看桑萝,他还真不知道。
卢婆子就笑:“你呀,好大的福气,隔着山长水远的老天给你送这样一个媳妇来。”
秦芳娘和甘氏这些个婶婶辈的也少不得打趣,陈大山就用手肘撞了撞沈烈,朝他挤眉弄眼的笑。
周村正几个笑看着,氛围倒是少了些沉重,难得的轻快。
这样暖了一番场,大家都各自坐下了,周村正才问起正事来。
沈烈几人这两年多在外面的遭遇,在他来之前陈大山几个已经说了,桑萝这会儿也才把卢二郎和施大郎对上号,自然,也看到了施大郎一条空荡荡的袖管。
甘氏却很感恩也很知足,断了一臂又如何,能保下一条命回来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活着比什么都强。
男人们说正事,自然是北边群盗四起,反军称王的事,沈烈还是那个意思,怕南边也太平不了多久,请周村正通知各家一声,能囤粮囤盐的要尽量囤粮囤盐,真的乱起来银钱能值什么用呢。
周村正想起粮价八十多文的时候他去通知大家囤粮,那时村里人的反应,他只想想就轻叹息。
他看桑萝:“阿烈媳妇,你可知县里现在粮价多少?”
村子里边别看秦芳娘几个是天天要去县里的,但关心粮价的,没准还就这桑氏。
周村正虽不清楚桑萝后边囤没囤粮,但论对时事的敏感和处事的远见,村里绝大多数人跟桑萝没法比。
果然,桑萝报了个准数:“前几日去县城时顺道看了看,三百五十文一斗了。”
三百五十文啊,饶是周村正的手也抖了抖,早在粮价涨到一百五十多文后,村里已经没人想着买粮了,他也就让儿子悄悄去买了点,等涨到两百文,就连他这样还算有点家底的也不敢再买了。
三百五十文……
沈烈就把此前途经齐州探到的粮价说了说,屋里一时都静默了下来。
沉默了会儿,周村正、陈老汉、卢老汉几个人竟纷纷看桑萝,周村正道:“阿烈媳妇,你觉得现在这粮价,还买吗?”
其实买也买不了多少,再有家底也只是相较十里村的人来说的,往县里一扔,他也就是个穷种地的,再要买粮,那真的就是刨最后一点儿应急钱了。
周村正几人这下意识看桑萝意见的反应陈婆子一众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毕竟之前买粮也是桑萝给建议,但施大郎、卢二郎、陈大山和沈烈这几个才回来的就有点懵。
男人商量事情女人来听很正常,女人发表意见拿主意也不奇怪,比如陈家和卢家的两个老太太,施家是甘氏这个长嫂,都很拿得起事。
但阿烈媳妇???
几人面面相覤,这,顶多也就十六岁吧?
桑萝其实也有点懵,她今天来就是准备旁听的,当着周村正,就连囤粮的事她也不准备多出头,低调做隐形人为主。
却没想到囤不囤粮这件事,周村正是先问她,几个长辈也都齐刷刷看着她。
桑萝:“……”
她沉吟片刻,心中快速权衡。
这屋里现在呆着的,除了周村正,其实都是能完全信任的,周村正……其实人也还不错。
沈烈才说过会另找地方藏粮,那真到危急时候,人自然也另有去处,所以才敢让周村正通知村里各家,如此,她倒不需要太过顾虑。
桑萝这样想着,也没再遮掩,道:“如果是问我的意见,能买的话我觉得还是买,粮食、盐,最好连常用药也找大夫开好方子各备个几帖在家里。”
连药也需要备,这其实就不是备给住在家里时用的了,因为能安然住在家里,必然就还能去看郎中。
这是做好了家里也不能呆的准备?
周村正站起身来,在堂屋里踱了好几圈,他停在陈家堂屋靠近门口的位置,看向屋外的夜空。
那个方向进山,往里是不知有多深的山脉群,反正他从来没听谁走到过底,别说走到底,深入也是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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