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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烽火 第四卷 自有巾帼(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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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3月15日

第六回安静

次日一大早,檀羽对陶、和二人道:“今天我们分头行动,陶贤弟去调查一下那些南朝人是什么来历,和夫子则调查上邽县目前的土地买卖情况,顺便督造流民安置之所。我就去侯家堡探访。”二人点头领命。

旁边林儿道:“阿兄,你就一个人去啊?”檀羽笑道:“想跟我去不?说不定又碰上什么疑难杂症等你解决呢?”林儿瘪着嘴道:“不去,我要玩樗蒲。”檀羽道:“你这小女,瘾可真不小。”寻阳却道:“羽郎,小妹陪你去吧?”林儿道:“寻阳姊走了我们要少一人啊。”寻阳道:“让煮雪玩吧?我人笨,玩这个不行的,这小女比我行。”

檀羽听她这么说,也只好依她。吃过早饭,两人便换了正式的衣服出门。

这古风台村在县城西南十几里的地方。虽然路不远,可寻阳远不如兰英能走,没几步便已累得腿脚无力。檀羽无奈,只得替她雇了顶凉轿。一路上,檀羽还不住地和她聊天解闷。

檀羽道:“一会儿到了侯家堡,我们应该如何称呼呢?”寻阳道:“师叔和我师尊本是师兄弟,那羽郎自然也应该是我的师兄哦。”檀羽道:“那好,那我们就以师兄妹相称。”

说话间,便已来到侯家堡。这堡乃是依山而建,三面高高的砖墙足有数丈,宛如一座城堡。门口两只大石狮子,显示着这家人的权力与财富。

檀羽走过去,向门子一拱手道:“劳驾,我是上邽县令苻达的幕宾檀羽,想见一下堡主,可否代为通报?”说着拿出一张名帖递过去。

谁知那门子双目朝天,全然不接,说道:“赶紧走,别说你一个县令的军师,便是县令亲自来,这门也是进不去的。”

檀羽谔然道:“这是为何?”

门子道:“我家堡主何等身份,国主面前还要称兄道弟,是你见得起的吗?赶紧走赶紧走。”边说边将檀羽推到了一边。

檀羽抖抖自己的衣裳,摇摇头道:“没想到这家人竟是这般的蛮横,今天算是白跑一趟了。”寻阳道:“羽郎这么有本事,竟会被这一道小门给拦住。”檀羽道:“人微言轻,又能有什么奈何。早知道,还是应该让鲍小姑一同前来,毕竟她与那陈庆之相熟,想来应该不会被拒之门外。算了,咱们还是先到古风台村找个酒肆坐一会儿再说吧。”

两人也就离开侯家堡,来到古风台村。这村子或许是因为有大户人家在侧的缘故,人气十分旺盛。羽、寻二人找了最大的一家酒楼,就着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要了些酒菜来慢慢饮食。

檀羽一边吃喝,一边四下张望,观察这古风台村的民风。那边厢,寻阳则低着头,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吃东西,隔一会儿抬头看一眼檀羽,见他在看自己时,也就笑一笑,然后继续低头。

檀羽见她表情,心中一动。寻阳以前就是个话不多的文静女子,六年了,真是一点都没变。相比和林儿在一起的滔滔不绝,和兰英在一起的情话绵绵,他和寻阳在一起,两人竟没有一句话。檀羽望着窗外络绎不绝的行人,忽觉得心中分外安静,激不起半点涟漪。这样的状态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两人就这样坐了半晌,门外忽然吵闹起来。几个人走进店中,其中一人提了只野兔,一进店门便吆喝酒保道:“快拿去做。”酒保忙过去弯腰哈背接过野兔,赞道:“哟,陈公子又去打猎了?今天这只比上次的还肥嘛。”檀羽一看那些人簇拥着的公子,眼中一亮,对寻阳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于是,只听檀羽朗声说道:“一会做好的兔头,陈公子若是分给小人一份,那可真是感激不尽。”原来那陈公子,正是在汉中诗会及药王坛都露过脸的陈庆之。

他的声音很大,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话。那陈庆之还未反应,他手下的人先回过头来,见他是一个布衣书生,便嘲讽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我们公子请。”

陈庆之随后回头,看了一眼檀羽,正要回转身去,旁边的寻阳却一下子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忙一抬手让手下人住嘴,方才走过来对檀羽道:“这位兄台,若是有个合理的说法,这顿饭在下请了。”

檀羽也起身还礼道:“‘享温柔于泛舟兮,得逍遥于江湖。’想来陈公子身边已有这样一位相伴终生的女子了?”

陈庆之闻言一愣,叹口气道:“在下虽已成家,然心中却凄苦得很呢,不及兄台的福气大。”说话时,他的眼神不停瞄着旁边的寻阳。

檀羽见他眼神,自然明白,原来这陈庆之倒是个好色之辈,见了寻阳美貌,这才过来搭言。他忙将寻阳叫过来坐到自己的蒲席上,又指了指对面,说道:“陈公子似心中有难言之隐,不如坐下来喝一杯。”陈庆之道:“正有此意,那就叨扰了。”

那陈庆之倒也不是一般的登徒浪子,见檀羽将寻阳叫到身边,即知其保护的意思。此时双方坐定,他也就将眼神放正,不再落到寻阳身上,反而潇洒地举起桌上的酒壶为檀羽斟酒,然后说道:“没想到在这古风台村上还能遇到天火仪式一同观礼的同道,真是幸会啊。听口音,兄台不是本乡人吧?”

檀羽见他如此动作,也就放开了心中的警惕,言道:“在下檀羽,这是我师妹,我二人是从赵郡而来。前日天火降临时,恰巧也在场,自然有幸得窥公子天神一般的剑舞,这舞不知迷住了多少女子的芳心啊。”

“惭愧得很,不过都是些花花架子,真上战场时是不管什么用的。”

“公子有此志向已是难能了。不像在下这般文弱,手无缚鸡之力,到沙场上只有逃命的份。”

两人话说开了,也就畅快一笑。这时酒保已送上来新的碗筷杯盏,两人就着一笑,干了满满一大碗酒。

陈庆之又道:“贵师兄妹到古风台村来,是路过,还是游览呢?”

檀羽道:“实不相瞒,我二人今天是慕侯家堡的名而来,谁知因我们地位低下,被挡在了门外。”

“嗯,父亲这几日不在堡中,所以无法与兄见面。”

檀羽点点头,道声“原来如此”,旋即又想起了陈庆之奇怪的姓氏问题,便问:“陈公子是侯家堡的公子?”

陈庆之笑道:“呵,每个人都会问我这个问题。我本是南朝义兴人,侯家父亲并非亲生。”

檀羽“哦”了一声,连忙致歉。心道:“此人倒是与长恭的身世有些相似呢。”

第七回避难

陈庆之道:“檀兄找我父有什么要紧事吗?在下可代为转告。”

檀羽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紧要事,只是在下一个朋友在县内做衙役,昨天传话给在下,说最近有许多外乡人在县内四处购买田地,然后以极便宜的工钱雇流民当佃户,县令十分不悦,已下令要减少今年的兵役钱,来鼓励本地的主户。这可是一笔大利润,我得到消息,第一个便想着来告诉你们侯家,也希望能得些赏钱。”

谁知陈庆之却无动于衷:“原来是这个事。这县令也忒有些杞人忧天了吧?人家愿意买就让人买嘛,他能雇谁就雇谁,又没触犯王法,他管那许多做甚。”

檀羽继续解释道:“话虽如此。可田地不同于一般事物,如若都被外乡人买了去,遇上荒年,他就可以伺机屯积抬价,到时候苦的只能是穷苦百姓啊。我看县令这个做法还是对的。”

陈庆之双手一摊,“或许有他的道理吧。不过这事和我们侯家堡恐怕没多少关联。”

檀羽道:“据在下所知,今年县里就要用兵对付吐谷浑,这兵役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贵堡真的不在乎吗?”

陈庆之无所谓地道:“若真能赶走羌匪,花一点钱也是值得的。”

檀羽心道:“这侯家堡果然是财大气粗,完全不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这可棘手。”

正想着,外面忽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有人高呼:“打劫的来了!”这边陈庆之的几个手下立时围了过来,全都拔出手中的剑环伺左右,其中一人急道:“公子,赶紧回堡吧。”陈庆之起身向檀羽告辞道:“檀兄赶紧找地方避一避吧。咱们后会有期。”说罢便与众手下快步离开了酒楼。

同时,酒楼掌柜也在大声招呼道:“各位客人请到后院暂避。”他说话时却有客人径直逃了出去,只有少数人听他的话,穿过后门去了后院。檀羽也拉着寻阳跟着那几人往后面跑。掌柜此时也来不及下前门的门板了,只待客人都离开,就与酒保将后门牢牢地上了锁,躲进了后院。

掌柜内人还算周到,将几个客人引到堂屋坐定,还奉上了茶水。羽、寻二人也就跟着坐了下来,待掌柜内人过来倒茶时便问道:“看你们的神情,似乎并不慌乱嘛?”掌柜内人笑道:“这些人一个月总要来个两三次,大多是雷声大雨点小,不妨事的,你们只管安坐就是。”檀羽道:“原来如此。看来那位陈公子也不应该跑的了。”

这时掌柜也坐了下来,一边说道:“陈公子跟我们这些小民可不一样。听他们传言说,这贼寇就是冲着他来的。不过大家也是看到这些年很多富户都倒了霉,唯独侯家堡没事,才会作这样的猜想。”

檀羽道:“对啊,我也一直纳闷,为啥上邽县就这侯家堡不仅没受匪患影响,反而你看这陈公子,还是春风得意,当真是奇怪。”

掌柜一撇嘴,表示不知道原因。

旁边一个客商打扮的人忽然开口道:“唉,真晦气,第一天就碰上贼寇。早知道就先去云雾村了。”

檀羽道:“这位兄台贵姓?听你口音也是汉中人士吧,怎会不知这上邽有贼寇呢?”

客商道:“免贵姓赵,是汉中赵家米店的掌柜。这上邽的贼寇多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前几天也不知是谁放出来的消息,说这上邽县过不多久就会有讨伐的行动。这地方因为连年战乱,荒了好多地。汉中的贾人听了这消息,哪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也要来捞上一把。这就是在下来此的原因。”

檀羽又问:“那你刚才说先去云雾村是什么意思?”

赵姓客商道:“来了上邽,自然要顺便去云雾村淘换些东西,反正离得不远嘛。”

他正说得来劲,忽听外堂有人喊:“老悭,给我出来!”掌柜轻呼一声:“不好!”众人一下子便紧张起来。掌柜内人道:“贼寇来了!你们几个女公子赶紧随我进来打扮打扮,这样太招摇,别被抓了去。”说着过来拉了寻阳和在座的其他几个女子,进到了里屋。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杂,像是许多人走进了酒楼。有人在使劲拍打着后门,不停地叫道:“老悭,躲得挺舒服啊,今天又藏了几个人啊?”里面的客人听到外面叫,急得埋怨起掌柜来:“刚才不是说没事吗?你这不是害我们嘛。”还是檀羽比较冷静,说道:“大家别急,先问问掌柜还有没有别的门出去。”掌柜猛吸了一口凉气道:“别想了,他们早把各条出路都封死了。他们今天是来抓人的,你们就算跑,能有他们的马跑得快吗?所以劝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听话比较好。”

檀羽反而奇怪了,问道:“他们来抓人?做什么用?”掌柜道:“这谁知道,我又没被抓过。反正他们坞堡需要人就会来抓。你们先待在这,我出去和他们说说吧。”说罢带了酒保打开门到了外堂。

这边掌柜内人的妆也画好了,寻阳走出屋来,檀羽一看,登时乐了,刚刚还是没若天仙的女子,被掌柜内人一拾掇,竟变成了一个丑八怪,头发梳得凌乱不堪,一张血盆大口,更是到了吓人的程度,檀羽不禁佩服起掌柜内人的易容技艺来,看来乡野中也不乏奇人异士啊。

发·*·新·*·地·*·址

那掌柜内人见郎君不在,便问道:“出去了?”檀羽答声“是”。掌柜内人叹口气道:“唉,也不知今天又要抓几个人。”檀羽道:“他们经常抓人?抓去做什么呢?”掌柜内人道:“谁知道,反正专抓像公子这样的书生,抓去没几天又原封不动地放回来,不知他们要干什么。”

檀羽一奇,专抓书生?抓了又放?这却是为何?

他正思索着,新中突然一亮,一个大胆的想法从他脑中闪了出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抓了又会放回来,那我何不索性让他们抓了去?”

他这想法一出,登时后背一凉,连他自已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这样奇怪的想法。眼前的可是仇池之民闻之丧胆的贼寇呢,若是被他们抓了去,谁还能得到好?

可是,不管如何压制,他始终无法压住新中的冲动。他新中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回响:“匪患疑点太多,又对解开乱局之秘至关重要。然而若不了解这些匪人,如何能揭开背后的真相?”正是这个想法,让他禁不住开始思考:如果真被那些匪人抓了去,会发生什么?

显然,如果他们把自已当成官军的奸细,那自然是一刀就要了自已的命。要想不让他们怀疑,就要造成自已是被动地被他们抓住的假象。这并不难,只要自已主动走出去,然后做出保护后院中人的态度,他们就会以为自已是因为保护新爱的人,才会被他们抓去。那么接下来,他们会无故杀了自已吗?应该不会。从掌柜夫妇的言语和他们面对贼寇时的镇定来看,这些贼寇并非杀人不眨眼的凶恶之徒。更何况,自已才刚来上邽没两天,没有多少人认得自已,要伪装成一个身无分文的过路穷书生毫无困难。如此,盗匪们应该不会难为一个穷书生的。

终于,檀羽还是下定了决新,要主动走出后院让贼寇抓去。

打定主意后,檀羽的思维便开始飞速地转动起来,他把以后可能出先的任何情况都设想了一遍。一切算计已定,就问掌柜内人要来纸笔,写下三张纸条,叠好交给寻阳,悄声对她说道:“公主,回去后务必将这三张纸交给林儿,让她按上面所定的时间点依次拆开。”

寻阳接过纸条,急道:“羽郎你要做什么?”檀羽握了握她的手,微笑道:“放新,我会平安回来的。”说罢竟就转身走出后院。

第八回当家

这下变起突然,寻阳还未反应过来,就这样呆呆地杵在那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掌柜才从前堂回来。一进门就感叹道:“我见过胆大的,没见过这么大的。”

掌柜内人忙问:“那人怎么了?”

掌柜道:“那人一出去,就和那首领一场激辩。他们说的话我也听不懂,反正最后对方答应只带走他一个,不伤害这里的人。我看这人真是属豹子的,这么大的胆。”

一直在一旁想问话的赵姓客商插话道:“那贼寇都走了吗?”

掌柜道:“都走了,你们也可以走了。让你们受惊了,这酒钱就免了吧?”

众人连声道谢,顿时作鸟兽散,屋内只留下掌柜伉俪和寻阳。

掌柜内人过来安慰道:“女公子,别难过了,赶紧回去给家里报个信吧。那些贼寇其实本性也不坏,应该不会对你家公子怎么样的。”寻阳沉默片刻,也就走出了酒楼。

此时天色尚早,她就这样一声不吭地一步一步往回走。她长这么大,恐怕今天走的路是最多的了。可她并不感到累,新中只想着尽快走回去。这时候,只有县衙中的人,才能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约莫黄昏时分,她就这样走了回来。

县衙内,只听林儿正大声说道:“师弟啊,我看你这就叫不打不相识。”

话音刚落,寻阳便站在了众人面前,林儿回头看见落魄的寻阳,笑道:“今天是怎么了?师弟给人打成了重伤,倾国倾城的寻阳姊也来扮丑。”

旁边令晖忙道:“小妹,不太对!”

林儿登时收起笑容,过去扶住寻阳,问道:“寻阳姊,出什么事了?”

煮雪也过来扶住寻阳,急问道:“公主,怎么了?”

寻阳见到两人,一直忍住的泪水终于决了堤,一股脑全流了下来。

林儿忙扶她坐下,急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我阿兄呢?”

寻阳这才哽咽着说道:“他被抓了。”

众人大惊,齐呼:“被抓了?!”

寻阳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方才将今天的经过和众人讲了一遍,然后把檀羽交给她的纸条递给了林儿。

林儿努力稳定住自己的情绪,看了看第一张纸条背面,上书:“接到公主时拆看。”林儿忙展开来读:“解开许穆之和中原乱局之秘的关键在于上邽匪患,掌柜内人说贼寇抓了人还会放回,我此去便大致无碍,乞请宽心。三事须急办:一,请鲍小姑告知其兄,恐云雾村乃遭人算计,须特别留意;二,土地异常买卖是因为征讨之事已传至汉中尽人皆知,征讨乃军政机密,须详查是谁将此机密透露出去;三,近日内可领兵佯攻贼窝以打草惊蛇,我好做个内应。”

林儿阅毕,便传给令晖让众人看。自己又看了另外两封,都不是立即打开的,也就先放入怀中,不去看它。

林儿抬起头,才发现兰英的表情极度悲伤,双手紧紧抓着一只茶杯,不停地发抖。林儿过去抱住她的肩,安慰道:“阿兄命大,又聪明绝顶,不会有事的。”

兰英定了定神,忽然抓住林儿的手,急道:“小妹,我都听你的,一定要让羽弟平安地回来。”她一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林儿。

林儿这才意识到,檀羽在的时候,自己可以随便地胡闹,可现在,他的责任竟全担在了自己身上。她心里感到一阵不安,“我也没有准主意,不像阿兄那么能担当,我怕会害了大家。”

令晖道:“小妹,檀阿兄传这三封信给你,就是希望你来做大家的主。这个重担只有你能挑起来呀。”陶贞宝也道:“是啊师姊,檀兄不在,总要有人出来作主的。师姊你那么聪明,一定能行。”而和其奴更是拍马屁似的,竟就向林儿作了个揖,口中叫着:“主母!”

林儿抿着嘴想了半天,终于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坚定地道:“那好,一个家总要有个当家人,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我就来做这当家的。以后你们都要听我的噢?”众人见她同意,齐答了一声“好”。

从此,这个将要逐渐扩大的家,找到了他们的当家人,也找到了他们叱咤天下的理由。

林儿眼光向着众人一一看过来,见大家的脸色虽然沉郁,却都显现期待,便知是自己给他们的希望,于是道:“阿兄的信中既然说得那么笃定,我相信他一定能成功的。以后,我们要相信我们的每一个伙伴,只有大家团结在一起,各尽所长,才能达成我们的任何目标。”

说罢,她便对和其奴道:“和夫子,你不是今天去调查买土地的事吗?结果怎样?”

和其奴道:“主母,你还是叫我姓和的吧,比较亲切。今天去调查之后,发现来买土地的人其实不少,不过真正的大客商却不多,很多人都是试探性的买几亩。只有南朝人是大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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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儿忖道:“这……难道就没有可以整治南朝人的吗?”和其奴道:“我就纳闷,天下怎可能有看到利益而不去追逐的?你们不知道,这侯家堡有几千口人,如果收起兵役钱,那可是不小的一笔钱,怎可能他们会无动于衷呢?”“那你的意思是?”“看到利益而不去追逐的商贾,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更大的利益藏在后面。如果主母允许,我想再查侯家堡。”“查当然可以,可阿兄他们都进不去,你有什么好办法吗?”“主母放心,高兄当年曾教过我一些查账的技巧。我连这县衙都不出,只须将县内这些年所有关于侯家堡的卷宗调出来,一一翻看,即可查出端倪。”

林儿明白地点点头,她虽然很不喜欢高长恭,但心里却不得不承认,那个讨厌的竖子本事着实很高,于是说道:“那就麻烦你了,姓和的。”众人都是轻轻一笑,紧张的气氛暂时缓解了下来。

林儿又看看檀羽留的纸条,续道:“阿兄说要去打探是谁走露了消息,这却从何查起啊。”令晖道:“小妹,我倒有个主意,不过是个笨办法,怕大家笑话。”林儿道:“阿兄不在,阿姊就是阿兄了,你的办法一定是好办法。”令晖略作一笑道:“要打听这种小道消息,我们女子有自己的门道。我想,不如到汉中去约一些富家子来玩樗蒲,顺便向她们探听消息。”林儿拍手道:“阿姊这办法好,那我们明天就去汉中,顺便还可以见见鲍照兄长,和他说说云雾村的事。”她顿了顿,续道:“至于打仗的事,只有等主公回来,问问他征兵的情况再说了。”

陶贞宝听她说完,忙道:“师姊,让我也陪你们去吧,我还是驾我的行屋。”林儿道:“不去打架了?”原来陶贞宝脸上有好几块淤青,一看便是被人打的。陶贞宝叹气道:“都怪我学艺不精,连几个南朝人都打不过。”

几人中只有寻阳不知他发生了什么,抬头呆呆地望着他。令晖知她错过了刚才这一段,凑过来悄声说道:“陶公子去调查南朝人的来历,本想跟踪人家,却因为跟踪技术一般,被人早早就发现了。结果被引到了人家的地盘,狠揍了一顿。”

她一边说一边掩着嘴轻轻地笑,引得寻阳也破啼为笑了。陶贞宝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嘲笑自己,脸上架不住尴尬,急得通红。

众人又闲聊了一阵,终究檀羽被抓的气氛笼罩着大家,连笑都变得有些苦涩。入夜之后,林儿拿出水心琴来,默默弹奏起来。那调弹的是《秋风曲》。其时本已入秋,凉风阵阵袭入院中,配合如水月色,让人想起《诗经·邶风》中的句子“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易云能来”,不由更让人平添几分悲凉。

第九回线头

苻达很晚才回来,听到檀羽被抓的消息,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林儿道:“主公,阿兄留下纸条,希望我们能率兵佯攻贼窝,不知道现在兵力准备如何了?”

苻达道:“国中的军兵未至,本县一个文官,纵然招募一些部曲,也无法领兵啊。也不知国中新派的军长什么时候才到。”

林儿无奈地道:“那这事只好等汉中的军长来了再说。我们明天先去汉中,查清泄密之事要紧。”

寻阳抿抿嘴道:“我也想随你们去,可以吗?”林儿道:“可寻阳姊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阿兄交代啊。”寻阳坚毅地道:“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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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儿想了想道:“那好吧。不过我有三个条件,寻阳姊出门不准喊累、不准施粉黛、不准带侍女。”寻阳还没回答,后面煮雪先道:“那怎么行!”寻阳止住她道:“我答应!只要能帮羽郎,林儿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林儿又问兰英道:“阿嫂也和我们去吧?”兰英道:“羽弟如果回来,一定先到这里,我要在这里等他。小妹你们自己小心啊。”林儿拉了拉她的手道:“阿嫂放心,小妹一定不辱使命。”

次日一早,陶贞宝驾了行屋,载着林儿、寻阳、令晖三姝赶到汉中。四人先回鲍府暂歇,一进门,下人见是公子回来,赶紧过来相迎。令晖问道:“阿兄呢?”下人回道:“出去和人谈事了。”令晖道:“赶紧去请他回来,说我有急事。”下人立刻跑了出去。

这边令晖招呼三人在堂屋稍坐。不多时,鲍照赶了回来。见到小妹,鲍照关切地道:“小晖,怎么突然回来了?”令晖道:“阿兄我问你,你在云雾村一共有多少钱?”鲍照见小妹神情严肃,奇道:“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令晖道:“你先回答我嘛。”鲍照想了想,道:“我想一千金总是有的。”他一说完,众人都情不自禁地感叹一句:“这么多啊。”

令晖这才将这几天的情况告诉乃兄。鲍照皱眉道:“竟有这等事?难怪白村长时常和我抱怨村子又被洗劫了。”

林儿忽问道:“我很奇怪,为什么你明知这上邽县盗寇多,还要把云雾村建在那里呢?”

鲍照道:“这事说来话长啊。那时候郑修法师修建药王坛,同时也在汉中周围建了许多用来织造贩卖的村庄。我和几个朋友就想着也建一个,就去请教郑师,传回话来说上邽的侯家堡最近也有这意愿,不如大家联合起来共同组建。你们也知道,这侯家堡是何等的财富,既然他们说了话,这村子自然只能建到离他们近的地方。”

林儿道:“我听说侯家堡不仅有钱有势,还有自己的兵丁护院。既然他们也在村中出了钱,却为何不派点人来保护呢?”

谁知鲍照叹了口气道:“唉,他们哪里出什么钱。名义上说起来,他们是大主公,可真正到了需要用钱的地方,他们却总是推三阻四,找各种理由搪塞。”

令晖也叹气道:“阿兄就是这样豪爽。”说着,她无奈地笑了笑。

林儿道:“兄长这样说,给我感觉好像是侯家利用自己的财势把你们骗过去的。”她这一句话似提醒了诸人,令晖道:“小妹这话很有道理,侯家的行为只能这样解释。”鲍照道:“不瞒你们说,我这些年也不止一次这样想过,可想来想去,他这样做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啊?真是让人费解。”

林儿忽然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道:“呜呜,好多头绪啊,药王坛、侯家堡、云雾村、南朝人、盗寇……我完全被弄晕了。要是阿兄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在这些线索中找到突破口。”令晖笑道:“是啊,现在才知道檀兄长心思转得有多快了。”

林儿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寻阳,见她正低着头,口中念念有词的样子,便问道:“寻阳姊你在念什么呢?”寻阳答道:“我在缕一共有几条线。”林儿眼中一亮,道:“哦?快说说,快说说。”

寻阳道:“羽郎留的纸条上说,云雾村是遭人算计,所以这是一条线的头。另一个线头就是南朝人到上邽买地,因为有人把这里马上要征伐的消息告诉了他们。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有两条线,云雾村和南朝人。”

林儿兴奋道:“寻阳姊真是心细如发啊,那我们就分别从这两条线索出发,来调查整个事件吧?”

令晖道:“如果云雾村真是侯家堡的阴谋,那我倒有个办法让他们自己现出原形。”

“什么办法?”

“引蛇出同!以我兄长的名义,请他们来府上做客,席间我自有办法让他们不打自招。”

“也只好这样了。那么南朝人的线索呢?”

“说起南朝人,兄长不是说那几个搞‘典质行’的人就是南朝来的吗?”

林儿经她提醒,想起来第一次见她时就说起过这事,便点点头。

可鲍照却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半晌方道:“是有这么回事。他们的典质行就在城北,而且他们说,这个买卖能让所有

人得利。你们说,天下哪有一种买卖,能让大家都得利呢?南朝人也真奇怪。”

林儿点点头:“那好,我们分分工吧?麻烦鲍兄长按阿姊的意思请那几位友人过府一叙,玩樗蒲的事就拜托阿姊和寻阳了,师弟和我明天去典质行走访。”

待她说完,寻阳犹豫道:“林儿,我不大会玩樗蒲,我想跟你去找南朝人。”

林儿看看她,又看看陶贞宝,心中不由佩服起寻阳来。她才来没几天,就在为陶贞宝创造追求令晖的机会,自己这个师姊真是汗颜哪。于是说道:“那寻阳姊和师弟换一下。”众人互相看了看,都是会心一笑。寻阳仍低着头,心中却百般不是滋味。

次日,众人各自按计划行动。林儿与寻阳去往城北,找到了那家“典质行”。这是个很小的店铺,看样子还没有开张,门前冷冷清清。

林、寻二人走进店门,掌柜见有人光顾,笑盈盈地亲自过来招呼:“二位女公子,是来典质的吗?要不先让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什么是典质行吧。请这边坐。”二人也不客气,依言坐下。

林儿将腿一跷,端起了公主气派,说道:“掌柜的,这典质行呢,我已听朋友介绍过,就不劳烦你了。不过,听说你们这个什么行,是南朝人开的?”

掌柜道:“不知道女公子的朋友介绍到什么程度,我想还是让小的给你详细地讲讲吧?”

林儿不耐烦地道:“你怎么这么麻烦,好吧好吧,就勉强听你啰嗦几句。”引得旁边寻阳掩嘴一笑。

那掌柜倒不生气,仍是脸带微笑:“女公子请见谅,只因典质行正是从南朝传过来的,所以要先行介绍。说起典质,简而言之,就是如果你现在没钱,又急着要用钱,你就可以把你贵重的什物拿到典质行来,抵押在我们这里。同时我们借给你一笔钱帮你渡过难关,等你以后有钱了,再回来把这个贵重什物赎买回去。当然,我们开典质行是要以得利为目的的,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要收取相应的几分利。然而,你们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这个典质的过程是我们双方都能得利的呢?”

他忽然停了下来,等着听者的反应。

林儿因为心里有别的事,对这典质并未上心,反而是寻阳听得兴致盎然。听到掌柜的问题,寻阳回道:“是啊,抵押给你的客人,拿了你们的钱,还要还给你们,还要付利息,这不是亏了吗?怎么是得利呢?”

掌柜道:“这位女公子真聪慧。确实,很多客人不愿意来典质,就是因为觉得没有得利。然而你仔细想想,拿来典押的什物,无非是地契、房契、金银首饰这些。我们典质行拿了你的地契,并不妨碍你种地;拿了房契,并不妨碍你居住;拿了首饰,更是会原封不动赎还给你。你把这些东西放在家里,它并不会生出钱来,而你把它放到我们典质行,却可以获得一笔额外的钱财。你可以拿这些钱财去做买卖,就可以赚得更多的利,是不是?钱就像水,只有流动起来的水,才是活水,没有流动的水,则是死水。把什物典押在我们行,就是让钱流动起来,成为活的钱。”

掌柜说的眉飞色舞、口沫横飞,寻阳被他说的连连点头,当即就有把头钗拿下来抵押在此的冲动。

“如果这个人拿抵押的钱去做买卖,买卖做亏了,那不仅还不上典质行的钱,反而自己的传家宝也无法赎回了?”忽从门外进来一个少年,质疑起掌柜的话,“所以女公子你们别上他的当,这典质说是能赚钱,但很可能最后把老本都折光。”

第十回典质

那掌柜脸色有些微变,说道:“这位阁下,做买卖有赚就有赔,请你告诉我,这天底下有稳赚不赔的买卖吗?”

少年笑道:“当然,愚人做什么都会亏,但聪明人做什么都能赚钱。”看样子他也是个贾人,而且对自己的商贾之道颇有自信。

掌柜道:“不错,那么典质的买卖也是同样的道理啊。”

年轻人道:“大错特错。做自己的买卖,输赢取决于自己,但是把你们的钱借出来做买卖却大不一样。正如庄子说的,‘以瓦注者巧,以钩注者惮,以黄金注者昏。’做自己的事,心中无半点担忧,而借钱做买卖,每天都担心亏本了如何是好,如此一来,哪有不亏的道理?”

林儿此时方注意到了场中的局面。这个少年竟然说出和檀羽一样的话,看样子他对事情的认识非同一般乡野之人。他说的话也有道理,做小本买卖的人养家糊口,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心中坦荡,无半分忧虑。反而,如果做的是杀头的买卖,那不是日夜忧虑、无时能安吗?拿自己的身家贵重之物去典质出来做买卖的人,大多都是赌徒心理。这与赌博,又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呢?

不由得,林儿对这个少年生起了一分好奇之心,问道:“这位公子说得在情在理,看来掌柜的你要好好想想了哦。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想必也是这商道上的行家里手吧?”

少年道:“在下扬晚,做些小本买卖,不值一提。”

林儿道:“扬公子太谦虚了。”

两人正寒喧着,掌柜说道:“三位少坐,我去去就来。”说罢快步走进内堂。不多时带出来一个人。林儿见此情状,心中一喜,不禁深深地感谢这扬晚的一闹,为自己省了许多麻烦。

只听掌柜说道:“司马掌柜,这就是那个少年。诸位,这位是来自建康的司马道寿。”

那司马道寿看了扬晚一眼,随意地道:“阁下刚才是问借钱做买卖亏本了怎么办,对吧?”

“正是。”

“那请问阁下,如若我们有评估客人经商的能力,并且要求客人按月还钱,是否还存在这样的问题?”

“什么意思?”

“我们这个典质行,并非什么样的人都借钱给他,我们也会担心钱借出去而人跑了,吃亏的也是我们。所以我们当然会与客人订契约,根据我们的经验对客人的经营之道做出相应的评判。我们在南朝开了许多这样的典质行,我们有许多久经战阵的商道才子,阁下应该相信,我们有这样评判的资质。”

扬晚没想到他会作这一番解释,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看样子,掌柜请的这个援兵司马道寿,战力明显比他自己高出一个层次。

旁边的掌柜见状,神色颇有些得意,说道:“这位公子既然没有异议,那就请你别再妨碍我向这两位女公子介绍典质行。”扬晚微叹口气,只得转身离开。

林儿想着,还不知这人是从何而来,不过转念一想,还是南朝人的事要紧,萍水相逢,这扬晚有缘自然还能相见。

掌柜又道:“二位女公子,对典质行还有什么疑问吗?”

林儿此时心中一动,随即调皮一笑道:“这位司马掌柜真是好学问啊。我们姊妹俩都拜你为师吧?跟你学这经商之道。”

那司马道寿于经商一道固然可以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但对这凡尘俗事倒是一片茫然,听林儿突然说到拜师,一下子竟不知如何回应,只得道:“这位公子在说笑吧?”林儿假意嗔道:“一大早太阳还没上山本公子就跑到这里来,是和你逗笑的?那我何不睡到日上三竿再来。你看我这么诚心诚意的来,就收下我们吧?”

这天下间寻人拜师的,大概最横的就是这位了。好在林儿与寻阳都是清纯美女,又有大家气度,这司马道寿也不好轻易往外轰,只得低声去与那掌柜商议。那意思大概是说:这是哪家的女子,没处玩闹,竟跑到咱们店中来了。

林儿想到用拜师这招来与南朝人套近乎,其实也是灵机一闪,因为借着他们刚刚将那扬晚打败的时机出言拜师也是容易想到而不会引起怀疑的。趁那两人商讨的间隙,林儿悄悄回头看看寻阳,见她正自偷笑,向她吐了吐舌头,随即又转过头来,一脸急切的表情看着那两人。

两人商量了半天,才由掌柜说道:“女公子要拜师自然是可以的,只是这拜师钱可不低啊。”

林儿心道:“这不是在探我的底嘛。”口中说道:“这好说,掌柜的你说个数,我回去取来就是。”

掌柜道:“何敢劳公子亲自去,你写个字条,我让手下人去送一趟就是了。”

林儿心道这人果然精明,不露声色就想问出自己是哪家的公子,然后便好斟酌是否要得罪。她犹豫着回头看了看寻阳,寻阳勉强说道:“要不就写吧?”林儿道:“那好吧,掌柜借个纸笔,你说要多少钱,我这就写。你托人送到嘉陵江边的鲍府即可。”

那掌柜闻言似有些惊讶,便道:“原来是鲍掌柜家的公子。好说好说,你二位一人出一匹帛即可。”随即送上纸笔,林儿写好纸条交给他,让下人送过去。

掌柜又问:“小人听闻鲍掌柜只有一位小妹,且足有残疾,不能行走。莫非二位是他的亲戚?”

林儿道;“不错,令晖是我阿姊,今天若不是她请了人在家玩樗蒲,还要和我一道出来的。看来掌柜的对我鲍家还是相当的了解嘛?”

掌柜道:“鲍掌柜在这汉中的商贾中是有名之人,小人就是再耳拙,自然也是知道的。日后我们典质行,还要多仰仗鲍掌柜的提携。”

四人又说了一阵话,外面送信的下人回来了,带回从鲍家拿的两匹帛。林儿笑道:“这下可以拜师了吧?”说着就要起身行礼,那司马道寿也是明事之人,哪敢受她的礼,说道:“钱也收了,自然是要教二位一点东西的。这礼就免了吧,女公子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好了。”

林儿心中一笑,看来这事还算顺利。不过她也不急着问上邽的事,而是婉转地道:“请问师父,如果我要想来你们这里典质,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司马道寿被她这一问,兴致陡增:“两位公子随我来。”说着领了林、寻二人来到内堂。

林儿抬眼一看,这才吓了一跳。那内堂四周墙壁上,满满地贴着一张张纸条。仔细看去,上面写的都是“汉台如归客栈”、“饮马池江淮布店”等字,想必汉中所有的商家店铺全在这上面了。再看堂内布置也十分有趣,四四方方整齐摆放了许多桌椅,一看即知这是为了以后的买卖商谈所用。

林儿赞道:“真壮观啊。师父要把汉中所有的店铺都揽入怀中吧?”

司马道寿似乎很有信心,说道:“当然!要借钱做买卖,当然首先这些人本来就得是经商之人,所以这些贾人都是我们的长期目标。不过现在大家还不太理解典质,愿意拿贵重什物来换钱的贾人都还没有。所以我们还要一家一家去游说,这可不轻松啊。如果你们鲍掌柜能够给我们一些资财上的支持,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林儿心道:“看来他们还是看中了鲍照兄长的财力。”便问道:“这个事情我回去后一定给他说说。不过我倒有个疑问,你们要笼络这些贾人,想必也要花不少钱吧?你们自己的财力也是可以想见的了。”

司马道寿道:“这是自然。不过典质行一时半会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得利,所以近段时间还得靠一些别的买卖来支撑。”

林儿道:“哦!原来师父的买卖做得很大呢,都有些什么买卖啊?”司马道寿忽然犹豫起来,说道:“这个……因为涉及到一些机密的事情,女公子还是不要问了吧。”

林儿点点头,她也知道,如果这么轻易就能把什么都问出来,那事情也就不值得问了。

她心中想着,这事情急不得,需要先一点一点获得司马道寿的信任。于是盘算来盘算去,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替他办成点什么事,比如拉拢几个商铺来典质。

她打定主意,回头对寻阳道:“阿姊,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不如就去帮师父游说贾人吧?”寻阳抿抿嘴道:“你做主。”

司马道寿一听,似乎不喜反忧:“女公子你可要想好了,这夏天虽过,秋老虎当道,在外面到处跑可是很辛苦的。况且我们这店刚开张,工钱也是低得可怜……”

他没说完就被林儿打断:“哎呀,谁要你的工钱了,我还不缺这点钱用。”司马道寿笑道:“那是那是,是我失言了。”林儿道:“师父你就交任务吧,让我们去哪里,我保管把事情做好。”司马道寿沉吟片刻,说道:“也罢,那就麻烦公子了。要不你先就近在这河边上几家商铺试试看?”林儿道:“好,那我们这就去,你就听我们的好消息吧。”说完便拉了寻阳告辞离开。

寻阳有些不安地道:“林儿,我们真的要去那些商铺一家一家跑吗?”林儿道:“当然了,不这样怎么能让这司马道寿信任,又怎么能打听到阿兄交待的事。你看他刚才欲言又止的样子,一定有什么秘密是对我们有用的。”她看着寻阳的表情,又道:“寻阳姊是想打退堂鼓了吗?你忘了我们的约法三章了?”

寻阳道:“没有。我只是觉得,女子这样天天出去抛头露面的,有点……”她说了一半就住了口。其实此时寻阳心中还有些怕林儿,因为林儿可不会像羽郎那样看她累了还给她雇凉轿,那样贴心备至的照顾。

果然林儿说道:“寻阳姊,别人看不起我们,我们不能自己也看不起自己。既然阿兄不在,他的事情只能我们来做。你说如果阿兄也在这里,他会不会也去跑这些商铺呢?”寻阳点点头:“我知道了。林儿,我跟着你走。”

林儿微微一笑道:“那就好。我们先回去,给阿姊说一下今天的事。明天开始,我们就去跑商家。”两人便回鲍家而去。正走着,寻阳忽然拉住林儿的手,有些战惊地道:“我怎么老感觉有人在跟踪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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