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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马车缓缓前行。
车后一群奴仆小厮跟着走。
因内院的婢女惯例是若主子不出门,她们也出不了府。距上次出府已过了一周有余,眼下,霜竹坐在另一旁面露兴奋,时不时地悄悄撩开车窗帘往外看一眼。
全然并未注意坐在后头的晏琤琤。
倒也是这片刻的自由,能让晏琤琤平息这涌上来的,难以压抑的悲伤情绪。
许是上一世时,去廷尉狱那段路太过刻骨铭心,总觉得连车窗外的人声鼎沸都与那时如此一致,让她不由得想捂住双耳。
车轮滚滚往前走着,她专属的马车上镶嵌着许多宝石,琳琅相撞之声,像极了那时锁在她脖子上的铁链。莫名的寒冷穿进襦裙里,贴在她的身上,激得她一身鸡皮疙瘩。
她紧闭上双眼,整个人紧靠在车内座背,双手紧抓宽椅。坐垫的绵软触感从掌心传来,一直蔓延到心里,安抚了难受的心。
常用的熏香也终熊熊燃起,充盈这宽敞的车厢内。
呼吸渐渐平稳,她开始能感受到些许的轻松和快乐。
“小姐,到了!”
马夫的一句话陡然打破了愈将平静的情绪。
耳旁的寒风呼啸而起,周遭变得寒冷,寒风侵肌像是那日的一堆一堆的永不会化的雪落在她的身上,如坠冰窟,令她堕指裂肤。
从大脑深处发出的轰鸣声嗡嗡不绝,鼻间涌动的黏腻咸腥的血腥味久久难消。
雪地的血痕,破烂的板车,林乐晚的嗤笑,霜竹的哭喊。一一闪过她的眼前。
呼吸一滞。
晏琤琤猛然喘不过气来,她颤巍地僵硬地伸手抚上喉咙处,攀上空中,挣脱无形的枷锁。
“小姐,宝云山好美啊!”
霜竹稚嫩欢快的呼唤从耳旁传来,宛若一道阳光让紧闭的双眼亮了一分,身子也暖了一分。
她缓缓地、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
一双好看的大手正好掀开了车帘,李执眉清目秀,面如冠玉,展笑颜。他的身后一片绿意盎然。
一头青丝被春风吹成了卷儿,掠过了白鸟,碧空如洗,云蒸霞蔚。
不远处,鸟啼虫鸣。
随着车帘的彻底掀开,阳光彻底冲撞进来,融化了那堆无形的雪,驱散了满身的寒意。
僵硬的身体再次灵动起来,还有那颗被春意染上颜色的心,开始重新跳动。
“见你迟迟不下来,春日倒是请我来催。”李执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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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云山地处大越国国都的东边,素有“千乘之国,宝云独占一鳌”之称。山顶有一座古庙,唤宝恩寺,自大越建国以来便矗立在山巅。
而宝恩寺后方有一池潭水,据说千百年来皆清澈见底,池中鱼儿宛若空游无所依。更为一绝的是明是陡峭山峰,可池水旁却罕见地有一处刀削平地宛若江宁平原。
珍稀花草树木,珍稀动物乃至独独大越国才有的竹雀都栖息在这一处。谓之“宝云明境”。
往日里,宝恩寺香火旺盛,跪拜的百姓络绎不绝,今日却是异常僻静,连一人影都不曾瞧见,一行人便也安静地走着,无人打破这宁静。
沿路可见嫩绿红花,蝴蝶游翩,间闻鸟鸣声,间闻树木簌响。
这鲜活的一切,让晏琤琤渐渐卸下重生以来负有的压力——自认二十三岁应有的成熟与曾身居皇后必有的稳重,以及谋划的复仇——渐渐唤醒自己的少年心性。
她不自觉地露出柔笑,真正做回了豆蔻年华的少女。
直至山程行至过半。
霜竹悄然附耳过来,小声道:“小姐,你觉不觉得那马车颇为眼熟得很?”
顺着她伸手指向望去,不远处的密林里的另一条路,隐约可见一辆正往上攀爬的红木马车,车身上的金饰璀璨闪烁,悬挂的金铃作响。
的确很眼熟。
似在哪见过,可又怎么都想不起,最后归于这朝都里的马车大抵都是相似的。
“朝都城的富贵人家素来爱攀比,许是见过太多才觉眼熟。”她随口回道后继续欣赏沿途风景。
并未看到同样望着那辆马车的李执,露出了一个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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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越有俗,须祭拜菩萨,得以净化后方可入后院圣潭。
而且,男女也须分开进入祭拜,因此大堂中间悬挂太宗朝御赐的金绣薄锦布,男左女右,意味着不染世俗。
晏琤琤闭着眼虔诚地跪在蒲垫上,将那夜在晏家祀堂算的卦胜结果无声默念给菩萨听。
继而睁开眼,语气真诚:“菩萨,保佑信女所做之事顺利。”
“菩萨,保佑您。”
说完连磕三头,瞥见薄锦布另一边的人影似渐淡,才缓慢起身,一旁的霜竹连忙来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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