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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奇怪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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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奇怪的她

舞女绿绮玲珑曼妙的身子板从舞台上跌落之时,整个东方舞厅一片哗然,像是一锅刚刚烧开的热汤,顿时沸沸扬扬,美妙的爵士乐戛然而止。舞台下,绿绮的身体抽动了几下,嘴巴呕出一小口黑血,血黑如铁,诡异无比。不一会儿,绿绮便不省人事。舞厅里玩得正开心的客人好奇地纷纷围过来,绿绮嘴巴里呕出来的黑血染黑了她的胸脯,并发出阵阵腥臭,没见过这等场面的十几个客人忍不住寻找某个阴暗的角落哗啦啦地呕吐。舞厅的经理周摩西拨开人群走到死者绿绮面前,他蹲下身子伸手在绿绮鼻孔前面探了探后脸色一沉,嗟了一声,招手对正冲进来维持现场慌乱秩序的几个男侍者叫道:“人已经断气了,快去叫大老板来,另外打电话通知警察局刑侦科的人。”

东方大饭店的老板谢天赐进入舞厅的时候,玩得正高兴的客人已经被周摩西派人清出舞厅。舞女绿绮死了,大家心里忐忑不已,谁也不想惹一身骚,一个个灰溜溜地来到舞厅外面,稍有心机的人已经找机会离开了。大老板谢天赐出现后,周摩西急急忙忙地跑上前来报告事情的经过。

“从舞台上摔下来?活生生给摔死了?”谢天赐一面说着一面看着舞厅中间的舞台。舞台一米多高,跌下来会死吗?东方大饭店开业三年,从上海各大中外饭店里面一路杀出来,好不容易挤上上海滩饭店行业头名,眼下却出现舞女死亡事件,明天上海滩各大报刊的头条可想而知,他皱起眉头问:“不像是跌死,警察局的人还没有通知到吗?”

“通知了,只是还没有人过来。”周摩西有些不高兴地说,“这帮兔崽子,平日里到咱们这里白吃白喝倒也痛快,出了命案,他们反倒不痛快了。”

“别说了,找人去催催。”谢天赐瞪了他一眼。周摩西缩缩脑袋不再吭声,他可不想得罪眼前这位大老板,自己好不容易混上这座小舞厅的经理,让大老板脸色难看,一不小心把自己撤掉,岂不是糟糕透了。得到指示,他急忙跑到舞厅外面去催警局的人。

谢天赐缓缓地走近舞台,站定凝神看。尸体扭曲着,脸色苍白,死状恐怖,眼角、鼻孔、嘴角涌着一丝血迹,绽开的瞳孔直勾勾地瞪着舞厅上面阑珊的灯火,像是在诉说着什么。他掏出手帕捂住鼻子和嘴巴,黑血的腥味使得他有些难受。

周摩西返回舞厅,看谢天赐陷入思考之中,便低声说:“会不会有人想陷害咱们呢?或者是绿绮惹恼了什么人才惨遭杀身之祸……”他说这话时有些没底气。谢天赐白了他一眼,他知道自己又多话了,赶紧伸出右手轻轻拍了自己一嘴巴。

“渴死我了,渴死我了,娘的,这天气要热死人吗?给我水,快给我水。”一个又瘦又小的年轻女孩推开站在舞厅门口的两个男侍者冲进舞厅。她如同一只无头苍蝇,疯了一般在舞厅里面转来转去,翻箱倒柜地找水。路过谢天赐和周摩西两人时,恰好看到他们身后的桌子上摆着一瓶红酒。女孩不顾左右,拿起红酒咕咚咕咚灌下几口。谢天赐和周摩西顿时目瞪口呆,正欲怒斥,女孩仰起头惨叫:“呛死我了。”说完嘴巴一张,含在嘴巴里的红酒被喷出来,站在她面前的谢天赐正好迎上,顿时满脸红酒,老板的形象全无,完全沦为一只落汤鸡。谢天赐怒了,一把抓住女孩的胸襟骂道:“你眼睛瞎了吗?你到底是什么人?胡闹什么?”

啪!女孩手里的红酒瓶掉在地上,她伸手抓着谢天赐紧揪着她胸襟的手叫道:“松开,松开,我都快要渴死了。”说完舌头半吐,脖子一歪,双眼翻白,浑身发抖,吓得谢天赐赶紧将手收回。女孩身子一瘫趴在地上喃喃自语:“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渴死了。”

“姐,水来了,水来了。”舞厅门外又钻进来一个年轻小伙子,拿着一壶水跑到女孩面前,伸手把水壶递上。女孩瞬间从地上坐起来接过,咕嘟咕嘟牛饮起来。为了喝水,她已经顾不上自己那狼狈相,也顾不上身边围观的人。喝完之后,她舒了一口气,喊道:“老娘我总算是活过来了。”接着拍拍给她递水的年轻小伙子胸膛说:“小小君,你是姐的救命恩人哪!”

“哪里哪里,姐,你可别忘了正事。”小小君发现女孩前面的“落汤鸡”谢天赐怒视着他们俩,场面如此尴尬,不得不提醒一下自己口中的“姐”。

“对不起,对不起。”女孩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把酒水吐在谢天赐脸上,伸出汗淋淋的手臂想着去帮他擦掉。谢天赐一把推开她,怒道:“谁能告诉我这个疯女人是谁?”他身边畏畏缩缩的周摩西已经吓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谢天赐发怒,这是大饭店所有人最害怕的事情。周摩西暗想,这事自己办不好,恐怕要丢饭碗。为了缓和气氛,周摩西指着女孩骂道:“你这个疯婆子,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们饭店的大老板,你瞎搅和什么?来人啊,快把他们俩赶出去。”男侍者们让女孩和小伙子冒冒失失地闯进舞厅,一早就想把他们俩撵出去,这下全部跑进来将二人架起。小小君着急地喊道:“放开我们,放开我们,我们是警局派来的。”此时,女孩已经挣脱男侍者蹿到绿绮的尸体前。她如同一条野狗,竟然趴在绿绮身上不停地用鼻子往尸体的脸上嗅。谢天赐见多识广,哪里见过这种不畏死尸的野蛮女人,惊诧得连脸上的酒渍也忘记了。

“她在搞什么?”周摩西愣愣地看着挺胸收腹站在一边的小小君问。此时,女孩不只是嗅嗅而已,还伸出手指头蘸着绿绮脸上的血开始往嘴巴里送,一副极为满足的样子。看到这一幕,谢天赐和周摩西两人胃里翻滚,险些呕吐。小小君在一旁解释道:“我姐是上海滩法医研究所最好的女法医,你们见识也太短了!瞧瞧吧!我姐正在验尸呢!”

“你们俩真的是警局派来的人?这不是瞎胡闹吗?”周摩西心存疑惑,大声问道。小小君从身上摸出两张上海警局开的证件递给周摩西。周摩西接过之后看了一眼便交给谢天赐。谢天赐看了一眼,冷笑道:“首席女法医?初级检验员?真是搞笑。”新成立的法医研究所他倒是听说过,但他没听过研究所里有女人,什么首席女法医,只怕是个骗人的神婆。他刚把证件还给小小君,眼前的女人忽地发羊痫风般浑身颤抖,口吐白沫,双手互相不停地搓动着,嘴里自问自答起来。

“你叫绿绮,对吗?”

“是的,是的,我叫绿绮。”

“你是东方大舞厅的舞女,对吗?”

“对,我从舞厅开业那一天起就在这里工作了。”

“你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对不对?”

“冤枉啊!冤枉啊!我不是,我不是,我虽然是个舞女,但我不是妓女。”

“哟呵,有点味道了,那你告诉我是谁杀了你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绿绮,你骗不了我,你肯定知道谁是凶手,你不想告诉别人,那你偷偷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女人喃喃自语,一边还装模作样地侧着耳朵听。

女孩自问自答,如癫如狂。谢天赐这下真怒了,堂堂一个饭店大老板,居然听信眼前两个白痴,他指着喃喃自语的女孩对小小君叫道:“她到底在搞什么?”小小君无奈地摇摇头,尴尬得没有半点自信地说:“我姐她……她……在和……和尸体聊天……这样有助于找到凶手。”最后一句说得很利索,说完低下头,看来他也看不大懂他“姐”在弄什么。

“来人,替我把这个疯婆娘拉出去。”谢天赐忍无可忍,一挥手,男侍者们一拥而上,拉着女人和小小君两人往舞厅外面拖去。女人似乎很不情愿,含着泪珠对着绿绮的尸体招手叫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出凶手,我要让杀死你的人碎尸万段,你要相信我。”

“神经病。”谢天赐看着女人被拖走,骂了一句,骂完掏出手帕擦擦脸上的酒渍,再看了一眼周摩西,“以后像这种疯女人不要随便放进店里来,知道吗?这儿可不是什么花街柳巷。”

周摩西点点头。这会儿,警察局刑侦科的钟二筒钟队长带着一队人跑进来,他嚷道:“死者在哪里?”周摩西上去一把拦住钟二筒,破口就骂:“他娘的,你们这是闹哪样?报案都快仨小时了,就算是散步,也该到了,你们这是哪门子意思?”

“事儿多,事儿多,你也知道这上海滩也就我们一家警察局,大事小事多着呢,死者在哪里?”钟二筒笑嘻嘻地说着。周摩西冷哼一声说:“平时有好吃好玩的叫上你们,你们可没说自己事儿多。现在出了事,你们倒是认真不起来了?”钟二筒只能傻笑着。旁边的谢天赐看不下去了,走到钟二筒跟前,钟二筒转脸恭敬地笑道:“谢老板,你这也太背了,改天得去寺庙里拜拜菩萨啦!”

“把尸体处理了吧!办案的时候利索点,早点把凶手找出来,还我们饭店一个清白,别让外人胡说八道。”谢天赐没有理会钟二筒的话,而是厉声叮嘱,说完便往舞厅外面走去。钟二筒急忙点点头,拍着胸脯说没有任何问题,一定会早日结案。谢天赐走出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钟二筒:“刚刚那个撒疯的女人是你们叫来的?”钟二筒想了想,顿了顿,他身边的一个手下轻声提醒他:“队长,你不记得了吗?局里前不久调来的那个神经兮兮的女法医,她刚刚来过了。”钟二筒这才明白,朝谢天赐笑着说:“那个女人是有点不正常,不过她确实是局里新调来的女法医,怎么?她没有得罪你谢大老板吧?唉,这疯女人没啥本事,就知道装疯卖傻,多担待,多见谅哪!”

“也不知道你们警局怎么办事的,竟然找这种神经病来做法医,这案子只怕没着落了,回去告诉你们王局长把她开了。”谢天赐说完跨步走出舞厅,扬长而去。钟二筒挠挠头,不大明白地看着周摩西,周摩西指着绿绮的尸体说:“你们自己看着办。”说完也走了。

钟二筒盯着绿绮的尸体看了几眼,绿绮长得算是漂亮。瓜子脸,秀目柳眉,气质迷人,年纪轻轻便死了,难免让他有点怜惜。他又扫了一眼舞厅,客人已经被清走,厅内一片颓势。当了那么多年的差,见过太多尸体,遇过太多死亡,他暗暗叹息一声招手叫手下过来搬运绿绮的尸体。这时候,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男子突然闯入,他将下手搬运尸体的人推开说:“等一等。”钟二筒看清来者,一脸不屑地说:“苏画龄,怎么又是你?局里不是安排你调查‘逆十字’的案件吗?跑到我这儿来做啥?”来者正是他的同事,局里近年来崛起的办案新秀。苏画龄年轻能干,办案手段玄妙高明,加上他相貌出众,风度翩翩,一向拥有极高的人气。钟二筒身为队长,业务上却被苏画龄压制着,他是嫉妒又憎恨,从来都不愿意与苏画龄办同一桩谋杀案。苏画龄办案一向我行我素,独来独往,在局里属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类型,他突然冒出来,让钟二筒极不高兴。苏画龄自然也不把官衔比自己大的钟二筒放在眼里,他从裤兜里拿出一把金色的剪刀。

“苏画龄,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这案子是我的,你千万别乱来。”钟二筒有点儿紧张地说。他最怕苏画龄出现在他的办案现场。苏画龄总能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然后把案发现场搞得一塌糊涂。苏画龄没有说话而是拿着剪刀将绿绮的胸襟剪开,往两边一扒,两个俊秀挺拔的乳房露了出来,钟二筒在一旁看得口水直流,其他人也是目不转睛。

“原来如此。”苏画龄自顾自地说。他当然不是为了个人私欲窥探绿绮高挺丰腴的迷人胸部,他比较在意的是绿绮两个乳房上面的凤凰刺青。那是一只身上缠着红色火焰的凤凰鸟,凤凰回首低鸣飞翔于绿绮两个乳房之间,脚下踩着三个拇指大小的骷髅,骷髅染血,看上去诡异骇人。

钟二筒这时才发现绿绮胸部的刺青,他惊愕地说:“这不是火凤凰吗?难不成……”他话还没说完,苏画龄将手里剪刀一挥,剪刀唰地刺进绿绮的喉咙,黑血四溅,观看的众人忍不住退后一步。苏画龄手里的剪刀越插越深,剪刀在他手里慢慢铰动,最后铰出一个血淋淋的缺口。苏画龄伸进手指在绿绮喉咙中抠了抠,一枚血色的石头被他抠了出来。钟二筒看得浑身发抖,望着苏画龄指间那枚血色石头,颤声说:“血菩萨……血菩萨出现了。”

不错,苏画龄指间那枚石头正是一枚拇指大小的玉雕菩萨,菩萨染血,宝相狰狞,看上去无比诡异。苏画龄将“血菩萨”收于掌心,脸上露出一副诡谲的笑。钟二筒凑过来说:“杀人菩萨,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吗?”

苏画龄站起来,不置可否,大步离去。

“臭小子,拽什么拽?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对我心服口服。”钟二筒恼怒不已,瞪着苏画龄离去的背影暗暗地说。

谢天赐回到谢公馆的时候,进门便撞上正要出门的谢家二公子谢天成,看他畏畏缩缩的样子,谢天赐忍不住骂道:“怎么?又往外跑,又去赌钱,小心输到你命都没了。”他心里知道谢天成一出门便会去回力球场赌球赌钱。

谢天成与谢天赐虽说是亲兄弟,但两人完全不同路子。谢天成喜欢赌钱,喜欢玩女人,喜欢玩回力球,典型的富家花花公子,成日只知道吃喝玩乐,不思变不上进,全靠自己的哥哥资助。谢天赐明白,回力球场的老板大门牙和谢天成一向称兄道弟,整天忽悠谢天成去玩球,无非是为了宰杀谢天成这只肥羊。作为哥哥,谢天赐也说过弟弟无数回,没一回管用,日子久了也懒得管。庆幸的是谢天成没有染上鸦片,吃喝玩乐,也由着他去了。

看到大哥挡住自己去路,谢天成指着大厅里面苦恼地说:“又来了,我真的受够了,说话真够难听,你自己去看看,去听听,这家里我哪里还待得下去?大哥,我先闪了,不然,我一双耳朵迟早被骂聋。”说完绕过谢天赐往外跑去。看到谢天成恨不得多长几条腿往外跑的样子,谢天赐叹了一口气,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叫道:“天成,我有事和你说。”谢天成刹住脚步,他虽然是个无所事事的人,但一向很听大哥的话,回头问道:“啥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后天小妹从法国回来,我没空,你替我去接一下。”

“小妹要回来了吗?太好了,哎哟!我这是多久没有见到这小妮子了?你别说我还真想她,也不知道她变成啥样子。”谢天成憧憬着。

“咱们的妹妹肯定越来越漂亮,你记得去接她啊!”谢天赐再三叮嘱。

“行了,我不吃不喝不睡不上茅房也得去码头等她。”谢天成刚说完,大厅里面传来骂声:“谢天成,你个王八蛋,你给我回来,你要是有种,这次跑了就再也不要回来。”谢天成一溜烟跑掉了。谢天赐摇摇头,此时一个身穿紫色旗袍的年轻女人抓着一根鸡毛掸子气汹汹地跑出来,见到谢天赐站在门口,赶紧将鸡毛掸子收到背后,恼怒的脸色也变得祥和许多,娇声软语地问候道:“大哥回来了,你辛苦了。”

“我不辛苦,对了,我好想问问你,你们小两口老是这么闹,一点也不辛苦吗?”谢天赐伸手把女人背后的鸡毛掸子拿过来。女人顿时泪眼汪汪,满脸委屈地说道:“大哥,我没法活了,你得给我做主,谢天成这个王八蛋又去百乐门找他那老相好了,你叫我还怎么过日子呢?”谢天赐问道:“哪个老相好?谁告诉你的?”女人哭着说:“他那么多老相好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个?隔壁的张太太告诉我的。”

“张太太不是贤妻良母吗?她怎么会去百乐门这种地方?”谢天赐继续问。他这么为难她,她哭得更厉害,抽泣着说:“那是人家张先生告诉她的。”看她哭得伤心,谢天赐一把搂着她的肩膀走进屋子里说:“语馨,天成这个人啥样子你还不知道吗?当初我就告诫你们,婚姻大事,并非儿戏,一定得想清楚再成亲,你们俩偏不听。好了,好了,不哭了,有啥好哭的,改天我帮你教训教训天成。”

“光教训还不行,你得揍他一顿,玉不琢不成器,他这人不打不成材。”女人也够狠的。

“行,咱们一言为定。”谢天赐这么安慰,女人也算是释怀了,笑逐颜开地说要去看看厨房晚饭准备好没,说罢走开了。

谢天赐瘫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鸡毛掸子放一边,正想眯着眼睛打个盹,老爷子谢圭章满面春风地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谢天赐坐在沙发上打盹,他喝道:“天赐,今儿怎么把你累成这样了?”谢天赐看到是自己老爹,呵呵一笑,饭店出了命案,家里弟弟小两口又闹得天翻地覆,他哪能不累呢?但谢圭章已经全权把家族的大小事务交给他,他也不好跟父亲说什么,于是笑道:“我可没有您那么清闲,瞧您乐的,今天交上什么好运气了吗?跟人家走棋子,赢了几把?”

“好运气没有,棋子也不走了,倒是交到一个有趣的小友。”谢圭章坐到谢天赐跟前,“我活大半辈子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玩有趣的小姑娘,哈哈!今儿我上了一趟番菜馆,这女孩想吃一碗鸭肉粉,但她不想要鸭肉,只想在粉里放海鸭蛋。我就说,没有鸭肉还叫鸭肉粉吗?她还偏偏不要,非得放海鸭蛋。后来她说我长得和善,请我也吃一碗,我们后来一直聊天。我慢慢地发现,这个女孩不是一般人,听说她老跟死尸待在一起,还能和死人聊天,你说一个女孩子,老跟死人在一起,这也……”说到这,他发现谢天赐居然睡着了。谢圭章干咳一声,无趣地站起来往楼上走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仙乐斯舞厅在一片激荡的爵士乐渲染下热闹十分,喜欢过夜生活的绅士名媛抛下白天各种负担压力开始在这灯红酒绿中发泄自己最后一丝精力。午夜十二点,灵妖语如期而来,这个装扮妖娆、风情万种的女人几乎每晚十二点都会出现在这里。今晚的她,穿着一件红色长裙,头发经过细心梳理打扮,洋气十足,脸上抹着淡淡的妆粉,浑身散发着香奈儿5号的气息,用dc口红涂得红光滑亮的双唇叼着一根香烟,一个又一个的烟圈从她的嘴巴里吐出来,像是一尾红色金鱼吐着泡泡。寻到一个空位,她要了一杯酒。给她拿酒的人叫信哥,把酒放好之后,信哥低声跟她说:“灵妖语,你来了,不知道今晚有啥活儿交给在下?”

灵妖语冷艳地瞥他一眼,伸出蒜白的手指将嘴巴上的烟蒂熄灭,轻轻呷了一口酒说:“戴维斯、季自成、方同海、宾久利这四个人你认不认识?是不是这里的常客?”信哥嘿嘿一笑说:“你稍等一下。”说完兴冲冲地走向人群。灵妖语又掏出一根烟,这时,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胖子踉踉跄跄地走过来坐在灵妖语身边:“美人,今晚没有人陪吗?瞧你长得这么漂亮,快让大爷我陪陪你疼疼你。”他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在灵妖语身上一览无余,得意扬扬地笑着。

“滚。”灵妖语嘴巴里哼了一个字。

“哟!这么不给面子。”胖子不开心了,伸手就要去搂抱。灵妖语冷笑一声,拿起酒杯往胖子脸上一泼,跟着一巴掌甩过去,胖子被打得晕头转向。胖子被打,他的几个同伙冲过来,灵妖语站了起来,看着这些人冷笑道:“不想死就给我滚。”男人们面面相觑,还好仙乐斯的经理已经看到这一幕,飞快地跑过来将那群男人叫开。灵妖语坐下,又叫了一杯酒。这一幕被不远处的苏画龄看在眼里,他端着一杯酒走到灵妖语对面,坐下说:“小姐,不介意陪我喝一杯吧?”灵妖语冷笑道:“你想找死吗?”

苏画龄喝了一口酒说:“先别把我整死了,问你个事,听说过血菩萨吗?也就是所谓的杀人菩萨。”灵妖语眉头一皱:“听不懂你说什么,给我滚一边去。”苏画龄站起来:“看来你很无趣,嗨!我还以为我们能聊一聊杀人菩萨。”

“你找碴儿是不是?”灵妖语一巴掌打向苏画龄。

苏画龄伸手拿住灵妖语打过来的右手手腕,盯着她丰满的胸部说:“不介意的话,我能看看你的胸部吗?”

“浑蛋。”灵妖语说完朝苏画龄胯下一脚踢过去。

苏画龄纵身躲开。“喂!我是为你好,我跟你说,你一定要小心血菩萨。”说完他放下喝光了的酒杯潇洒地离开舞厅。灵妖语莫名其妙地坐下来,收拾好心情,信哥跑来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她听完点点头,跟着偷偷地塞了一把钱给他。信哥得意地走开。灵妖语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站起来,一双明眸打量着在场吃喝玩乐的男女,然后走到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洋鬼子面前。洋鬼子看到这么漂亮妩媚的女人出现在面前,眼前一亮,笑眯眯地说:“小姐,有何贵干?”

“和我聊聊。”洋鬼子还没有答应,灵妖语已经拉着他往自己刚才坐的位子走去。

坐下之后,灵妖语开门见山:“你认识绿绮吗?东方舞厅的绿绮。”谈及绿绮,洋鬼子摇摇头,一脸无奈,嘴巴里面骂骂咧咧:“别跟我提这个小婊子,我已经很久没有再找她了。”

“那你可以滚了。”听洋鬼子说完,灵妖语摆手叫他走开。洋鬼子显得莫名其妙,灵妖语沉着脸,表情阴森,他也只能无奈地走开。

灵妖语再站起来钻进人群,这一次她带出来一个四十来岁两鬓斑白的男人。男人本以为有啥好事,灵妖语提起绿绮,他立马翻脸,骂道:“这女人骗了我不少钱,老子一直想找她算账,你他娘的到底是谁?跟这女人啥关系?她欠我的钱,你来偿还吗?”

“粗俗,不像是你,你走吧!走吧!”灵妖语摆摆手,有些厌烦。男人还想纠缠下去,灵妖语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险些被震裂,吓得他直缩脖子,赶紧站起来走开。灵妖语点了一根烟,眼睛在前面那些人群中不停地游弋,会是谁呢?突然,她看到一个表情颓废的中年男人正在厕所边上抽烟,起身过去跟那男人搭讪。她挺了挺自己的胸脯说:“嘿!老宾,要不要找女人?”

“别烦我。”男人苦着一张脸,摆摆手示意灵妖语走开。

“这就对了。”灵妖语转身离开,脸上露出妖媚的笑容。回到位子上将手里的烟吸完,转身拿起手袋离开仙乐斯。谁知道刚走出几步,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来:“喂!美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灵妖语回头一看,叫她的人正是东方大舞厅的经理周摩西。她冷蔑地笑道:“臭男人,你想勾引老娘吗?你还不是老娘想要的菜,滚一边去。”说罢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胸膛,小蛮腰一摆,屁股一扭,昂首挺胸跨步而去。

宾久利喝得酩酊大醉,坐黄包车到四川路自己家楼下,给了车夫钱,他找了个角落大吐一番。吐完之后,他抬头看着自己面前这栋旧公寓,嘴巴不停地责骂自己:“不争气,不争气啊!死掉算了,阎王爷啊!带我走吧!带我离开这个苦闷又孤独的世界。”他说着醉话,抖着腿一步一步地往旧公寓的顶层走去。他是个工人,靠每个月那点微薄的工资过日子,也只能住这种破烂的地方。为了节省租金,他租下顶楼一个亭子间,房子不大,勉强能住下自己。上楼后,他在身上摸索钥匙,也不知道放到了哪个地方,找了半天无果。他开始骂骂咧咧,人显得暴躁无比,嘴里说着:“爹欺负我娘欺负我,天欺负我地欺负我,你一把小小的钥匙也来欺负我,我有那么好欺负吗?”他伸出右脚不停地踢门。

“宾久利,你总算是回来了。”躲在屋子边角阴暗处的灵妖语走了出来。

“谁?是人是鬼?”宾久利歪着脖子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灵妖语,眯着眼睛仔细看清楚对方,“原来是你,我已经说了,我不找女人。再说了,我也没钱找女人,你说你这个女人怎么跑到我家来了呢?你跟踪我吗?你到底想做什么?”

“认识绿绮吗?她死掉了。”灵妖语掷地有声地说。

哐当一声,宾久利整个人摔在了地上,嘴里嘟哝着:“怎么……怎么死的?”他似乎不敢相信,这算什么回事?他再一次打量灵妖语,这个女人打扮妖媚,她到底是谁?

灵妖语淡淡地说:“老实说,她是被毒死的,你知道一种叫‘愚葱’的毒草吗?”

宾久利摇摇头,想了想,喊道:“肯定是季自成,肯定是他杀了绿绮。”说完泪水涟涟,“季自成一直想要绿绮嫁给他,他是个不择手段的阴险小人,一定是他做的。”

灵妖语呵呵一笑说:“你确定是他而不是你杀了绿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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