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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得是在第二天中午时分醒来的,张姨看着小姑娘终于醒了,眼泪刷得流了下来。

可算醒了,脑袋上那么大一个包,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病床上的女孩迷糊得眨了眨眼,稍稍转动头部,后脑有一阵剧痛。

记忆断断续续涌上来。

她依稀记得在停车场,正准备去谢译住处,谁知被人从后面袭击。

一直昏昏沉沉,耳边都是嘈杂的说话声,心跳的律动声,窗外的依稀下雨声,总之是不得安宁。

中间也有稍稍清醒的时候,可她太乏力了,没有多余的精力反抗,恐惧夹杂着困倦,她屏息缓着心神,想着总会熬过去。

再之后醒来,就是现在了。

她强撑着坐起身,这两天折腾着,不是倒着就是躺着,横竖起不了身,她这会儿只想起来。

陆禾一直在外间守着,刚进行着一个视频会议,听闻她醒了,连忙大步走进来。

纪得看到陆禾,心里安稳了不少,本来忍着不让张姨担心的不适与难过,这会儿倾巢而出,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陆禾心疼得不行,还未等他完全靠近,小姑娘便委屈地躲进了他怀里,发出小猫一样的呜咽声,好不可怜。

男人的心在这一声声似控诉似娇嗔的难过中,被蹂躏得不成形。

胸口的白衬衫被她的眼泪晕开了一圈,懒懒得搭在肌肤上,连带着他的心都湿漉漉的沉。

陆禾沦陷在她的泪水里,甘心情愿,此生无悔。

随后而至的陈澜,透过半开着的门,被眼前的一幕刺的双目通红。

他不过是和主治医师交代了纪得往日的身体状况,就晚了这几分钟。

如果他比陆禾先进入这病房,纪得是不是会同样靠在自己怀里哭泣撒娇,好像全盘托付给自己一样。

是不是?

陈澜也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他认识她那样早,比陆禾早很多很多。

这么多年都无一动心,又怎么会在这一刻变了卦。

原本握着门把推门而入的脚步生生抽了回来,转了方向,将门缓缓关上。

连带着自己的蠢蠢欲动,不切实际,痴心妄想,都一同埋进了内心深处。

是啊,她想要他做到的,不过是成全二字。

也不是很难。

纪得在陆禾怀里哭得酣畅淋漓,这一场担惊受怕都全数释放了。

扭着身子从他怀里钻出来,揉了揉微肿的眼睛,看着他的白衬衫,羞赧地说:“又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倒是让陆禾反应不及,突然灵光一现,他放下替她拭泪的纸巾。

转而捧起她的小脸,深情款款地吻了上去,好不诱人,好不欢喜。

亲完还煞有其事地舔了舔唇,“嗯,又被我吻到了。”

纪得羞红了脸,十年前他走的前一天,也是这样的情形。

女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少年无计可施,以吻缄唇,还她一时安宁,予她一场美梦。

她知道,他记得。

和自己一样,那一次懵懂初定,是彼此的难以忘怀,铭记一生。

伴着十年的孤独与寂寥,在这个冷白的病房里重绽当初,美景如画。

纪得心里满满的,却也怪他唐突,张姨还在呢,他们做小辈的怎么能如此不顾场合。

收下她的嗔怪,他也是情难自己。

与她相关的点滴,很难礼数周全,总归是耐不住,等不及。

张姨在小鸳鸯讲体己话的时候,便顾自在一旁角落里忙活开了,轻手轻脚的整理起来了。

活了这把岁数了,什么都见怪不怪了。

医生说再静养几日便可以出院了,她估摸着下面要安排的事,还得回趟纪宅。

老爷夫人多年未归Z市,现下担心孙女,决定小住几日,多的是要打点的。

收拾完便悄摸关门离开了,规矩得体,丝毫没有打扰到你侬我侬的两小人儿。

期间护士来为她量过体温,医生交代了几句,例行问了些状况,便也离开了。

陆禾为她调整坐姿,让她靠得舒服些。

纪得大病刚愈,方才又那样哭了一场,这会儿倒是像泄了心神一般,恹恹地不想说话,只看着他,安心一些。

陆禾见她这般无精打采,也不舍得闹她,从边柜中取出一本诗集。

这是她往常看的,张姨有心了,怕她无趣带来的,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处。

选了一章,为她阅读。

纪得熟睡的时间里,为了顾及她的好眠,室内窗帘都拉上了,一室静谧,只剩下一盏柔和的床头暖灯。

这会儿她醒了,窗帘拉开,阳光洒进,阴霾过后的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陆禾坐在他床边,外头的光线洒进室内。

他微微颔首,目光专注,神色认真,薄唇微启,几缕碎发搭在额前,白皙的肤色在阳光下几近透明,低沉而醇厚的男声萦绕在室内。

阳光下的陆禾仿佛被笼罩出一圈金边,耀眼夺目,叫人挪不开眼。

三天后,纪得出院。

这一场劫难,倒是让周围的人更是紧张她几分,纪得想推诿都办不到。

出院后照例还是在湖山别墅静养,纪家老宅到底是长久不居,还是回从小住的地方自在。

这会儿,纪家二老倒也没有强留,总归在一个城市,传个话就能见上一面。

可纪得心系工作,年前请了那么久的假期,年后才上班一周,又连着请假,怎么都圆不过去。

“我明天可以回公司了吧。”

这话,她自然是问着身旁的陆禾,语气肯定的询问。

这两日每每下班,陆禾都会回湖山别墅与她见面,做什么都好,散步,练字,哪怕是说会儿话呢。

可万万没想到,才休息没两天,她便着急回去工作,这让他这个老板又喜又忧。

“医生说你要静养。”某人念着她的身子,弱弱地反驳。

“可是一直请假,影响不好。”她有理有据。

陆禾踌躇良久,面上透着一副为难的样子:“嗯,你想去就去吧。下周一,我让安哲与你主编知会一声。”

纵使百般不愿,也只能是依了她。

这会儿得偿所愿,纪得顿时笑靥绽放,迷人心窍。

她回握被他牵住的手,绕着圈地摆弄着,像是撒娇,像是讨好,格外乖巧。

次日公司,纪得早早到了公司。

待办公室人都到差不多了,又是周一早晨忙碌的光景。

纪得望着楼下街角的咖啡店,周一特例猪排饭被换成了牛排堡。

她不由得发起了呆,仿佛那个明媚笑容又闪到眼前。

“阿鱼,走啦,猪排饭今天买一送一哦,一起去啦。”

突然一回神,面前又是忙碌的办公室,那种灿烂烂的笑颜早已不复存在。

纪得低头,心里有些遗憾。

陆禾说,祝福离职了,是不辞而别的那种,这让她着实有些疑惑。

这份工作,如果对自己来说,只是工作,但对于祝福来讲,是理想。

她费了劲才来到Z市,从大草原一路过关斩将,脱颖而出。

这么说走就走,纪得难以置信。

当初祝福问她,为什么来新陆,纪得怎么说的?

“哦,只是合适就来了。”

祝福听了目瞪口呆,“阿鱼,你真是……好随意啊。”

“那你呢。”祝福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明显是等自己反问她,纪得向来不泼冷水,顺从地问道。

“我啊,是为了一个人,啊不对,应该是一个梦想。成为漫画家是小,为大家勾勒美好回忆是真。新陆传媒是一个很好的平台,我要努力。”

纪得到如今都记得她说这些话时,眼中的神往与憧憬。

小小的人儿尤其夺目,让她羡慕又不解。

羡慕她如烈日般炙热的理想,不解她眼底深处的故事。

她向来不探人隐私,这一回也是,点到为止。

那是他们唯一一次谈论理想与现实,工作与抱负,憧憬与未来。

纪得想着祝福发光的模样,心像被暖阳烘烤着,柔软舒适。

晃了晃脑袋,挥去心里杂乱的思绪,眼看着记事本上的空白区域被自己无目的地涂鸦乱画,心里一阵郁结,起身便去了洗手间。

“哎,你们说,陆总到底是不是gay。”

“我觉得八九不离十,多半就是。”

“是啊,他和安特助形影不离,跟连体婴似的。”

“哎真可惜,一只这么养眼的金龟就这么弯了。”

又是这些无聊的问题,纪得在洗手台拿热毛巾擦洗着,耳边充斥着关于陆禾的八卦事迹。

新陆传媒的洗手间相当宽敞,为员工提供了无限便利。

厕所隔间,洗手台,梳妆区,更衣室,更有浴室桑拿等一系列设施。

而现在,纪得老老实实在洗手台,聊八卦的同事在外间梳妆区域补妆,整理仪容,刚好错开。

她们聊得忘我,纪得听得失笑。

洗手间本来就是八卦的诞生地,不稀奇,纪得偶尔进来也能听到,但通常她不认识主角,所以连耳朵都不会过。

这一回的八卦内容讲到陆禾,她又正好蛮熟的,

耳朵像有了自己的主见,明明不想听这些离谱又无依据的话,偏偏那些话就一个劲的往耳朵里钻,拦都拦不住。

“哎,我知道个事,惊天大秘密。”同事甲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话一出,其他两个同事停了手上的补妆品,都凑过来洗耳恭听。

“陆总,不是gay。”

“你怎么知道。”

“你们知道和他有一腿的女的是谁吗?”

“谁?”这会儿倒是真来了兴趣。这么说,难不成就是公司内部的人。

“企划组的组花,秦茉茉。我听秘书处的人说,上次她送企划案去总经理办公室,那领子,开到腰了。胸口一敞开,亮堂,白花花一片。”

“简直妖艳x货,最烦她用这种手段勾引人了,企划组经理不也被她吃得死死的吗。”

“最搞笑的是,陆总从那天起命人将总经理室的空调降了五度,又加了一条,说是衣衫不整者,慎入。”

“哈哈哈哈,我都能想到秦茉茉那张憋屈的脸。”

“那这也不能说明陆总不是gay啊,他们俩又没发生什么。”同事乙显然不买账。

如果另一半质素那么低,她宁愿相信总经理是个gay。

总经理室秘书特助哪个单拎出来也都是上乘之品。

“谁知道他俩私下有没有联络呢。”同事甲回呛道,说完接着补妆。

“我这边有个人选,倒是比你们说的秦茉茉靠谱。”同事丙在一旁悄悄说着。

“谁啊。”有了上一个做铺垫,其他两个同事也是兴趣缺缺,左不过和秦茉茉差不多吧。

“校对组纪组长。”

“不会吧。”同事甲乙一齐诧异出声。

一同惊讶的还有在里间的纪得。

不会吧,她心里暗道,来公司上班不过一周,就被发现了?

“作死啊,嚷嚷什么。”同事丙急的要去捂他们的嘴。

“你说真的?”这回同事甲来了兴趣。

纪组长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刚来公司的时候,不乏追求者。

久而久之,都被她的不为所动磨光了耐心,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同事们暗地里一度怀疑她是蕾丝边,对象就是美术组那炸呼呼的小丫头——祝福。

当然,这话也就是茶余饭后说说,只当是玩笑话。

“不能够啊,纪组长那么高冷,陆总搞得定?”同事乙附和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陆总这种品质,任纪组长再高冷,都挡不住吧。”同事丙说道,“上次我们组实习生把纪组长手烫了,后来问我借了药膏送出去,你猜,看到什么了?”

“什么。”八卦之心让同事甲乙异口同声。

“陆总搂着纪组长就走了,纪组长小鸟依人靠在陆总怀里,那画面,真刺激。然后接下来到我们部门新年贺词陆总都没来,开年利是都是助理代发的。这下你们知道了吧。”

“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纪组长后来回来衣服都换了一套,是C家春季新款,我在杂志上看到过。”同事甲附和道,“还是纪组长有手段,把陆总制得服服帖帖。”

“我之前在员工餐厅好像也看到过他们,特别亲热,还坐在一起共吃一份……”

“上回和我男朋友看电影,何必的侧脸也超级像他们俩。说不定就是他们。”

“是啊,虽说是Z大高材生,但这学历在我们集团也不算拔尖,不到一年就升了组长了,谁有这能耐?”

“厉害厉害,现在的小姑娘一个赛一个手段高明。”

“那比起秦茉茉,我还是觉得纪组长和陆总更登对。”同事乙插话,“我投纪组长。”

“那我先看好秦茉茉,呵,男人,对那样的白莲花最受不了了,你看他们经理就对她唯命是从。”

不知不觉间,就由八卦变成了一个投票站队环节。

纪得越听越离谱,终于是等到他们口干舌燥聊尽了,才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哎,本想着不靠纪家,到底还是走了后门。

方才他们嘴里那番说辞,大概是沾了陆总经理的光了。

半真半假,同事们口中的话也不全是瞎编乱造,自己这一番被人八卦,也不算冤枉。

整理好仪容,回到了办公室。

不知怎的,方才的事情一发生,她这会儿看办公室的同事都带着不自在的主观意识,原本嘈杂的空间好像安静了几分。

纪得故作不觉,回到工作位上,不理会其他,埋头工作。

一天的时光在工作中被打发没了,这些天她请着假,手头上事情堆积了不少。

待她将最后一份文件整理好,抬头一看,天都黑了。

窗外夜幕降临,万家灯火通明,这个城市最繁华貌美发一面骤然展现。

纪得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伸了个懒腰,便双手抱胸,看着窗外放空。

陆禾从办公室下楼来找她,隔着玻璃门就看到她驻足窗边的侧影,高瘦修长,纤弱笔直。

一场夜色衬托着她更加梦幻,美轮美奂,比窗外的灯火阑珊更夺目光彩。

敲了敲玻璃门,随后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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