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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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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是这样?”她该读书的时候不好好读书,现在重来,自然比原来艰难。

祁白严看着她,就像是在学校里看自己的学生一样,温和,柔软,宽容,“这样就够了。你前半生很短,后半生很长,要慢慢走才是。”

女孩点点头,心下安定,朝祁白严行了一个礼,“谢谢先生。”她起来,和僧人换回位置。

讲禅开始,整个大殿只有祁白严的声音。唐施心不在焉听着,思绪渐渐飘远。

诚然,他是一个普通人,然而他的普通,和她,和这个女孩,和在座诸人,甚至和众生,都是不相干的。他是神的时候,才和所有人相干。所以他慈悲、宽容,对每个人都细致周到,他爱着每个世人,是多情的引路人,是无情的旁观者。

所以,她所感觉到的那些似有似无的关怀体贴,不过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若是换一个人,他也会这样做。

就像对那个女孩。唐施想。

一个小时后讲禅结束,跟着祁白严唐施回藏经阁的,还有那个女孩。

唐施朝她点点头,上第三楼去,祁白严在二楼接待她。用过饭,女孩告辞,藏经阁又恢复往日的寂静。

祁白严送人走后,竟难得的没有即刻工作,而是沏了茶,走至阳台站定。

世上诸多痛苦,五分由爱起,四分由欲起,其余则占一分。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爱恨故,无忧亦无怖。

望着钟楼上的古钟,祁白严心定。

唐施在楼下看书,不经意发现祁白严的笔记落在一楼案几上,她放下手中的书,看起笔记来。

佛法、佛理和祁白严的参悟。

唐施的关注力大部分都在祁白严的参悟上。

其中有一节,讲“情”。

这是关于讲禅的笔记,自然多劝慰。但在最后,祁白严写道:“世人将爱分为诸多种,实则爱只有一种,欲却有许多种。我心少欲,泛爱众人。”

唐施看着这些话,心里的某些想法渐渐确定了,又有些想法被动摇了,心里阵阵发苦。

你说你不信佛,你不信的,然而你和佛相处这么多年,早就是佛了。唐施心里说道。

☆、第〇七章 喜怒忧思妒,眼耳舌身意

这日,藏经阁来了一个人。来人是祁白严旧友。春节将至,祁白严忙着翻译佛经,大部分时间都在法定寺,实在没有时间接人待客。此人时间又紧,后天就要出远门,只好今天来法定寺见见祁白严。

唐施本想将空间留给二人,祁白严做手势表示不用,将人引到跟前,“这是x大的褚教授,褚陈,中文系,研究元曲的。”

唐施上前与之握手,“久仰大名。”她做元曲研究,相关论文自是有多少看多少,褚大教授在这个圈子的名声可谓不小。她本科论文、硕士论文、博士论文的参考书目里都有他。这样的人物,没有人引荐,唐施是不可能结识的。

年纪轻轻,有这样的学术地位,不可小觑。

祁白严点点头,“你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多问问他。若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探讨探讨。”对褚陈道,“这是我们学校中文系新来的老师,叫唐施,也是研究元曲,我看过她的博士毕业论文,你应该也看过,就是《元曲音韵研究》,底蕴深厚,还算有些见地。你们二人或许可以切磋一下。”

褚陈性格爽朗大方,在得知唐施也是研究元曲之后,不自觉多了一些亲近之意,两个人原本只是随意聊两句,哪曾想竟越说越多,越说越多,从杂剧说到散曲,从元人说到金人,偶尔提及唐诗和宋词,两个人的诸多观点竟都不谋而合,褚陈颇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不知不觉便过了一个多小时,褚陈笑道:“后生可畏。”

唐施笑笑:“您别这样说。”

褚陈挥挥手,“哎呀,用什么敬语,随便叫,乱叫,我不怕的。”

唐施揄揶道:“我是‘后生’,您当一句‘您’,应当的。”

褚陈哈哈大笑:“是是是,是我用词不当,唐女士恕罪。”

唐施噗嗤一声笑出来。还唐女士呢!做学术的人,果真都是可爱的。纯真,严谨,偶尔显得呆板,两袖清风。

褚陈看看时间,“我差不多该走了。以后有空,可以探讨探讨。”

唐施这才注意到时间,不自觉朝祁白严看去,祁白严就坐在二人旁边,安安静静的,全程都没讲话。褚陈本是来看他的,现在却和她聊了一个多小时。“抱歉。”唐施调回目光,语气诚恳得很,“您来看祁老师,却被我耽误这么多时间。”

“哪里的话!”褚陈一笑,“和唐老师聊天比和他聊天畅快多了!”觑了祁白严一眼,“你说是不是?”

祁白严不答话,只是对唐施道:“不要放在心上。在学术上能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是好事。”

祁白严面色如常,但唐施心里总是惴惴的。她今天这般失礼,实在不应该。她不由得总往祁白严那里看,总觉得祁白严面有冷意。

唐施和褚陈互留了电话。祁白严送人出去。

两个人穿过大雄宝殿下阶梯。褚陈哑然失笑。

祁白严知道他已反应过来,微微抿唇,并不说话。

祁白严不爱说话,但褚陈并不是,他笑道:“祁白严,你这是纯粹为小姑娘的学术道路牵针引线呢,还是为我二人的未来铺路搭桥?”

祁白严并不回答,只是问道:“如何?”

褚陈和他私交良好,最是懂他的性子,若是往常,也就随他去了,偏偏今日非不按节奏来,“什么如何?”装得一手好傻,“你是说小姑娘的学术功底还是这个别开生面的相亲?”他现在恍然大悟,心里跟明镜似的,之前诸多不解的地方也理解了。若说祁白严半天时间都挤不出来他是不信的,即便真的是挤不出来,以他二人的交情,晚上过去也没什么不好,但祁白严竟叫他来法定寺,在工作时间相聚。褚陈心中虽有惊疑,但还是来了。一来,祁白严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引荐二人认识,之后更是话少,现在相亲结束,褚陈一切都明白了。

祁白严略有无奈,只好道:“都有。”

褚陈回答:“都好。”祁白严这次的行为,令人吃惊,也令人费解。老实讲,他心中发憷,实在不懂他此举何意。祁白严是个最不对感情上心的人,又遵循顺其自然一套,最不会对朋友的感情生活指手画脚。他从来不觉得婚姻是人生必须要有的东西,有便是有了,没有也就没有,都是人生的常态,无所谓偏重。试问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地做出这种事情来?褚陈想不明白,干脆就问了,“我不懂。祁白严,你这真是在介绍女孩给我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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