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去往墓地,叶老太太的情绪随着祭拜的人增多,越来越低沉。沈老太太在车里那么爱说笑,看到叶老太太现在的样子,却什么也不说。宋老太太更是第一个落泪的人。沈老太太拉住她的手,小声道:“你别哭呀,阿扬现在最是难过,看你这样,岂不更伤心?”
宋老太太点点头,被旁边头发花白的老人抱住。
祭拜完叶老爷子,唐施搀老太太起来,其他人开始往上走,只有一个叶老太太站在一边。顾铂峥拿过她手里的花,“我去吧。”
叶老太太拽得紧紧,不把花给他。
唐施看向祁白严。
“是纪叔吗?”今天出门前顾老先生特地给祁白严说了一些往事,叫他在特定的时候安慰一下他母亲。
叶老太太不说话。
“我帮您看看他。”
叶老太太眼睛红了,把花给祁白严,颤着声音道:“……你……你要告诉他,我过得很好。”
唐施忍不住红了眼眶。
叶老太太擦擦眼泪,对唐施道:“你也去吧。”
顾铂峥自然是要留下来陪叶昕虞扬的。往年叶昕虞扬不去,都是顾铂峥把花带上去的,今年祁白严上去,顾铂峥便一定要留下来陪叶昕虞扬。
唐施便随祁白严上去。
走了半路,唐施忍不住,想到老太太对逝去的人的思念,终是落了泪。祁白严停下来,给她拭眼泪,道:“他选择那样死去,那样便是对他最好的。”
唐施也竭力控制情绪,点点头,又摇摇头,颤声道:“对纪先生是最好,对旁人来说,都是最苦。”
祁白严叹一声,“人世间最多悲欢离合,逝者已矣,重要是怜惜眼前人。”
唐施点点头,“嗯。”
两个人追上大部队,贺明月看见来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走到唐施身边,贺明月小声问:“今年小妈也不上来吗?”
唐施点点头。
贺明月小小的叹息一声:“纪叔那样离开,最痛的就是小妈。”
叶昕虞扬师从纪朴存的爷爷学书法,纪朴存也是。她和顾铂峥是青梅竹马,和纪朴存同样是。一个是男女之爱,一个是刎颈之交。纪朴存为情所困,远离故土十年后,在大堡礁海上跳滑翔伞而死,尸骨无存。
死前只给两个人发了信息。
一个是那个挚爱之人,发了一句“我爱你。”
一个便是叶老太太,他说:“即便此生再不相见,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叶老太太收到消息后肝胆欲裂,此中痛苦不能为外人言,时至今日,二十多年过去,叶老太太从不敢祭拜。
一行人来到纪先生墓前,祁白严将花放下,“纪叔,我替母亲来看你。”
唐施在一旁心中一动。
这是他们回顾宅后,祁白严头一次称叶老太太为“母亲”。
宋老太太和沈老太太都红了眼。你看呀,阿扬找到承承了呀。
“她很想你。”
宋老太太抖着嘴唇,跟着道:“我们也很想你。”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但最想你的人,还是阿扬。你若有空,去她梦里看看。
顾铂峥陪着叶昕虞扬在墓园门口的大树下站着,两个人都不说话。
突然,叶老太太埋进男人怀里,哭得声嘶力竭,“你不要生气呀,我再哭一次。”
顾老先生将她紧紧抱住。
这么多年她从不放任自己去想,不过是还有一个儿子没有找到,她不能垮。现在人找到了,已经二十年过去,生别离,死别离;生别离找回来了,死别离却永远是别离了。忍了二十载,如何再忍得住。
史铁生在《我与地坛》里怀念母亲,字句平常疏淡,却句句是血。她当时看完后想着当爷爷去了,她是不是也要像史铁生怀念母亲一样怀念叶藏山。不曾想爷爷百年后,想着爷爷这一生也算圆满,二人还好好话别了,最初的伤痛结痂后,也算还好。但是她却常常因此想到纪朴存——“一旦有一天我不得不长久地离开他,我会怎样的想念他,我会怎样想念他并且梦见他,我会怎样因为不敢想念他而梦也梦不到他。”
你那样离开,我如何放得下。
你怎么就为了那样一个人,死了呀!
祭拜完,一行人下山,不远处有一个稻草屋子,屋前似有人躺在地上。唐施困惑地多看了两眼。
该是有人吧?看身形像是一个老者。是躺着的吧?天气还有些凉,是生病了吗?
唐施拉拉贺明月的袖子,担忧道:“……那儿好像有人病倒了。”
贺明月看了一眼,抿抿唇,神色复杂。
唐施看着她。
“你不用管。”贺明月拉着她走,“他不会有事。”
唐施不是很懂,看着老人好像极其艰难的动了动,终是不忍心,“这附近除了我们就没有人了呀,也不知道他躺了多久。”
“那里就是他的家。每天都有人来看他是不是活着,你不要多管。”
唐施便被贺明月拉着快快地下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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