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阿明,你怎么清个老早5在这里睡大觉呀?”徐文长刚问完,忽然捏住了鼻头,道:“咦!阿明你身上介腥气的啊!”
阿明被徐文长惊头怪脑一问,怕露出马脚来,连忙拗起身来,伸了伸懒腰,叉开话题道:“城隍山上的空气真当好呀!徐文长,你是不是天天到山上来摆地摊儿的?”
徐文长见阿明说话牛头不对马嘴的,样子也怪兮兮的,也就不多问了,摇着头道:“不敢摆了!不敢摆了!”
“为啥不敢摆了?”
“那是资产阶级的玩意儿,抲牢的话,东西充公不说,弄得不好还要去坐牢,犯不着!犯不着!”
“徐文长,问你一件事儿。听说我家隔壁的老缸头、小狗儿在西湖里捡了不少古董宝贝,到山上来卖了,你也收了不少,有没有格回事呀?”
“阿明,话语不好乱说的,传来传去传到派出所,追查起来说都说不清了。”
“你介慌兮兮作啥?你还以为我是三岁小伢儿呀,嘴巴没关闭。”
这件事儿阿明也搭着边儿,如果传出去,被派出所知道了,查将起来,岂不自套箍儿,害人害己,他不会笨到这种程度。
阿明回到家,九点光景了。
他下云居山后,为防不测,特为6从四条巷去绕了个圈儿,在丁字路口张望一番后,确定没问题,便跑回了家中。
阿明眉飞色舞,把三块钱掼在桌上,向老三大讲特讲胜利成果。老三听了,兴奋得很,打了一个响指,连说“偷他光来”。
阿明受到鼓励,信心倍增,在半个月內,故伎重演,又在汪庄边上、苏堤四桥偷了两张百米长的网儿。
然而,阿明还不敢去放网抲鱼,他深知小狗儿对西湖熟悉得很,是个游泳高手,万一在湖中相搏,只恐敌他不过。他要打探确实,然后再去抲。
向谁打探小狗儿丟网后的反应呢?阿明想来想去想到了杨梅。
杨梅贪图方便,在谢家人不用井水时,常常来井边洗洗小衣服、菜蔬什么的。阿明有时撞见了,也跟她打个招呼,只是她不像小时候那样活泼了,不爱说话,所以也不多交谈。
这天是礼拜六,上午十来点钟,杨梅拿着吊桶、脚盆,又来井边洗衣服了。
阿明早候着了,拿起破球鞋、臭袜儿出来洗。
打了个招呼后,他边用板刷儿刷着鞋儿,边道:“杨梅,你们学校乱不乱?我们学校越来越乱了,上课要么嘻嘻哈哈,要么打瞌冲,下课更是搡凳子、掼墙灰,老师或许也被‘读书无用论’批臭了,灰溜溜的,根本不来管。”
“差不多。”
杨梅在定安路上当时还叫“五?七学校”的开元中学读书,她听了阿明的话,没有抬起头来,声音低得像蚂蚁叫似的。
阿明听到她的回话了,心里一阵高兴,继续道:“读小学时,教育我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读中学了,却宣传‘读书越多越反动’,同学们都被搞糊涂了。现在我们班上的男生女生,抄来抄去抄黄色小说,甚至在校园内搂搂抱抱的,还咬着嘴儿,你说这读书还读得好吗?”
“读不好。”
“班上有的男生钞票不知道哪儿来的,叼着凤凰、大前门香烟,在女生面前派头很大的,中午常请她们去淸河坊的羊汤饭店、状元馆7吃饭,下午来上课时脸孔都红扑扑的。杨梅,你有没有踫到过格种好事体?”
“没踫到过。”
“有一次我走过你家门口,看见在理渔丝网,木佬佬长的,要介长的网儿作啥?”
“多抲些鱼。”
“到哪里抲?”
“西湖里呀!”
“哦,什个套的。发财了!”
“最近不好。”
“为啥不好?”
“西湖里抓得很厉害,放下网儿后,有几张被充公了。”
“放下了,怎么还会被充公呢?”
“后半夜睡着了,也许是管理人员划船过来,用拖钩拖走了网儿。”
“抲得介紧,那就不要去抲了。”
“无所谓的,屋里头新网儿还有一大箱呢!”
阿明套出话来,心里踏实多了。“分一杯羹而已!分一杯羹而已!”他心里暗叫道。暑假快来了,如何尽快地将偷来的网儿发挥出它应有的功能,这是首要之事,毕竟卖掉鱼儿后,那数钞票儿的味道,真当人都要飘起来了,爽得不得了。
“杨梅,我来帮你吊水!”阿明见杨梅的衣服要出水了,真心实意地说。
杨梅抬起头来,脸蛋儿就像刚摘下来的杨梅,诱得人眼馋嘴馋,恨不得咬一口、亲一口。她的额角上有几颗水珠儿,阳光下闪着亮光儿,可与她的双眸相比,在阿明看来,则黯淡无光了。
“阿明,其实你很温柔的!”
阿明没想到闷声不响洗衣服的杨梅突然说出这句话来,水桶差一点掉落在井里。。。。。。
【注释】
1老驹失匹:杭州话,老马失去伴侣,形容江湖老手也会失误。匹:伴侣,配偶。
2落地毛子:杭州话,婴儿刚落地,形容很久以前。
3赛过到:杭州话,如同、相当于。
4好巧不巧:杭州话,正好赶上、凑巧之意。
5清个老早:杭州话,同“一个老早”,清晨,很早。
6特为:特地、特意。
7羊汤饭店、状元馆:杭州著名饭店、面馆。前者以羊片汤、羊肉烧卖著称,后者以虾仁爆鳝面、红烧黄鱼面、蟹壳黄炒面出名。', '')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0 00书院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