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荣,我看什个套的,明早我同六指头说去,就说是我借给双珠的。”阿明把脸儿转向双珠,道:“如果六指头来问你,你就说阿明借给我的书还没看,不晓得里面的内容,这样就与你们两人不搭界了。如果蛮蛮老实说实话,你们两人空头白劳搭进去,一点儿都犯不着,你们看好不好?”
“介套好是好,只是你。。。。。。”
“子荣,我的名字在,我的笔迹他们也是看得出来的,反正逃不过了。来!来!来!你我弟兄,不要多说了,干一杯!”
“你一杯,我一瓶!”
难兄难弟痛快地干起杯来,双珠也干了一杯。
子荣又叫了两瓶啤酒上来。他平时酒量并不好,阿明、双珠看他差不多了,劝他不要喝了,他不听,一忽儿功夫,两瓶酒几乎一个人喝光了。
“我有十五瓶好喝喽!抹桌布的味道真当鲜!”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拿起柜台上一块抹桌布揩嘴,双珠急忙夺了下来。
“子荣喝醉了,我们送他回去吧。”双珠扶着子荣,对阿明道。
“老子不回去!介早回去作啥?到建军屋里去!他打牢了一个套儿,快把我们小弟兄都忘记了!”子荣喉咙梆梆响。
“双珠,建军就住在不远,我会扶他过去的,你先回去。”阿明道。
“双珠,你不好走的!走了的话就看不起我们弟兄们了!”子荣瞪着血红的眼儿道。
“好!好!好!我们一起到建军屋里去,你表叫了,人家以为我们在吵架儿呢!”双珠道。
子荣充好汉,自己一个人晃来晃去走,走到一半,就吐得一屎八脚了。
他吐完后,坐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了,阿明、双珠一左一右扶起他走。
到了建军家的墙门口,就听到了吉它声,还有“一、二、三、四”的重复声。
进了墙门,是个很大的的园子,园子中间有几株粗壮的香樟树,一幢两层红砖洋房住着七八户人家。建军他爸的军衔是中校,有两子一女,建军是老大。
他双手正拉着一个姑娘儿的双手,按照定富嘴里叫喊的“一、二、三、四”和宝生弹出的四拍子节奏,脚儿颠着,身儿旋着,不晓得在跳什个舞儿。
那姑娘儿蛮漂亮的,条干儿9特别好,扎着一把马尾辫,侧面看上去鼻梁很挺。
“建军!你们搞七捻三在搞啥个泡泡丝?”子荣一屁股坐在门外的水泥坎上,歪着头道。
建军看子荣后头还跟着一个女的,他不认识,但定富、宝生和她打招呼后,晓得是子荣要打的套儿双珠,连忙停了下来,一边拖过椅子叫她坐,一边泡出一杯茶来。
“阿明,他是不是喝多了?”建军问阿明道。
“我十五瓶好喝喽!刚才不过喝了三四瓶!建军,你们刚才在跳啥个舞?”阿明还没回答,子荣已抢着说了。
“水兵舞。”建军道。
“水兵舞?我也会跳!”子荣摇晃晃站了起来,拉起双珠。
“你也会跳?”建军道。
“就是手拉手,颠两颠,旋两旋,介简单的!宝生,来音乐!定富,叫数号!”子荣把双珠的手儿捏得牢牢的。
双珠挣脱不掉,只得黄瓜儿跟着丝瓜儿荡10。
建军和那个叫小李的姑娘儿似乎意犹未尽,合着节拍,跳个起劲。
定富一边重复喊号,一边扭着身儿,宝生则弹个认真。
阿明觉得蛮有趣的,抽着烟儿欣赏起来。建军他俩很会跳,踏起步子旋起圈儿来很好看,子荣则纯粹是乱跳了,像扭秧歌似的,双珠被他拉得面色桃红、香喘吁吁。
跳着跳着,子荣忽然歪倒在水泥地上了,大家连忙扶他起来,叫他床上躺一会儿。他躺在床上,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双珠坐了一会儿,便要回家去了。子荣听到了,拗起身来,大叫着要送双珠回去,可他那副死样儿,如何能送她回去?
于是阿明借了建军的自行车,带上子荣。他们到了十五奎巷双珠的家,子荣叫阿明在楼下等一下,他一定要送她到楼上去。双珠拗他不过,只得随他。
阿明看着楼上的灯光,在楼下等着。十点了,没下来;十一点了,没下来;十二点了,还是没下来!夜风从城隍山上吹下来,从弄堂口穿出,冷嗖嗖得叫人难熬。
楼上的灯光一忽儿亮,一忽儿暗,路上连个鬼影儿都没有了,只有几片枯叶在阿明的脚旁滾动。阿明烟儿抽完了,嘴巴也干死了,可又不能大声叫子荣下来,头颈伸得老老长,就这么干等着,心里头不知是什么滋味。
【注释】
1燎掉:杭州话,即丟掉(工作)。
2燥括悉索:杭州话,此处意为囊中羞涩。
3做道伴:杭州话,做朋友、伙伴之意。
4在无理当:杭州话,适可而止之意。
5恶触拉污:杭州话,用脏手所触过的食物给人吃,喻恶搞、恶整人。
6苦答答:杭州话,即苦涩。
7柯湘头:京剧《杜鹃山》中女主角的头发造型。
8魂灵儿透出:杭州话,此处是被吓坏之意。
9条干儿:杭州人对女子身材不胖不痩、双腿修长的叫法。
10黄瓜儿跟着丝瓜儿荡:杭州俚语,别人怎么做,自己也跟着这么做,即跟风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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