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去了文印室,打印一份开设一家“西雅咖啡馆”的报告。咖啡馆就开在清波门桥头老大工作的风暴食品商店的旁边。如果报告经区商业局批复同意,那么将把在那里的一家醬酒店连同一家水产店改建、装修成杭城第一家咖啡馆,实际上也是杭城的第一家酒吧。
“咖啡”两个字儿打字时从没用过,刘三姐用眉毛钳儿在铅字盘儿上找来找去时,阿明情不自禁地在她肥实的屁股上摸了一把。
这样的摸,甚至用下身擦一下她的屁股自那晩以后偶尔也是有的,但阿明生怕同事进来撞见,所以不敢太放肆,也不敢在文印室久待。平时刘三姐被摸被擦时,便会默不作声地享受着温馨,就像花儿任凭春风吹拂一般,而这次的反应却不同。她转过身来,腮儿有点红兮兮,两只眸子放出异光来,似乎含着愁绪。
“阿明,有件事儿想跟你说,这里不方便。明天礼拜六,我们出去走走,再跟你说,好不好?”刘三姐鲜润的唇儿几乎要贴着阿明的脸儿了,轻幽幽1道。
阿明迅速地在她的唇儿上亲了一下,道:“好的,啥个时光?哪里等?”
“下午一点,湖滨华侨饭店对面,风雨无阻。”
“好,不见不散。”
拷好了位儿,阿明高兴地出了文印室,在走廊上时,听到了办公室的电话铃声,便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那电话是与财务科合用的,放在一堵墙的中间。汪会计已接了电话,从方洞里递过话筒道:“阿明,你的电话,定安路菜场打来的。”
阿明接起电话,原是小王打来的。他的语气很急:“阿明,小玉昨晩吞安眠药要自杀,抢救了一夜头。据说昨天下午阿凤上了她家,告诉小玉,她与子荣有了两性关系。小玉受不了了,所以脑子扳牢要寻死。今晩你有没有空?”
阿明吃了一惊。小玉是住在子荣对面墙门里的,身材不错,脸蛋儿圆圆的,人文静,也不难看,尤其是人很实惠,不是个会扮俏作、嘴巴馋的姑娘儿。子荣追她的时候,围着她团团转,小兄弟们想叫他出来聚聚都难。他俩定好五一劳动节结婚的,如今子荣搞上了阿凤,喜新厌旧了,但小玉弄到了要寻死的地步,这是阿明没想到的。
“小王,我晚上要夜读,你怎么说?”
“你今晚请个假。子荣现在是骑虎难下,晚上要去小玉家在她大人面前三对六面作最后一个了断,阿凤、宝生、定富、建军、哈拉都来的,你也来劝劝子荣吧。”
“好!晚上我来!小王,我早就关照过子荣,阿凤不是一个好吃果子,不要被一泡烂污粘上身子。子荣搞搞她也就算了,入魔窠却入得介介深2,弄出小玉表做人了,这真当有点儿过份了。”
“阿明,子荣现在有几张钞票了,喉管粗了,歪了个头随自家说了,不像过去还听得进劝,现在劝他有点儿难。你说说看,子荣会不会瞎弄瞎弄,两头脱空?”
“两头脱空,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是他自作自受!”
“小玉不论相貌、身材、家庭都不比阿凤差,跟了子荣三年了,落班回家后,一步门儿都不跨出去,子荣要掼掉她,实在是蛮罪过的。”
“所以,晚上我们几个小兄弟口径先要统一,坚决反对他与阿凤再搞七捻三,与小玉按期结婚!”
清波街孝子坊黑黜黜的,只有路口一盏灯儿,被雨雾包裹着,亮不亮、黑不黑的。
春雨下多了,就叫人讨厌了。阿明在劳动路吃完夜饭,听姆妈找对象、不找对象的碎烦了一通,赶到小玉家,衣领上已被斜风细雨弄得湿滋滋的,有点儿难受。
小玉躺在里间的床上,阿明与几个小弟兄进去看她。
她的脸儿白潦潦3的,一丝血色儿都没有;两只眼儿暗淡无光,只露着怨怅;眼角儿上还留着明显的泪痕,在朝阿明他们微微点头的时候,又淌下两滴泪儿来。子荣坐在床边,垂头丧气的,像庙里的泥塑,一点表情儿都没有。
阿明他们安慰了小玉几句,拉起子荣到了堂前。小玉的阿爸姆妈泡上茶来,叫他们坐后,唉声叹气地进了房间。
小弟兄们都到齐了,只等阿凤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地劝说子荣,都说小玉的好。哈拉更是不留情面,夹着粗话,说得子荣脸孔一阵青一阵白的。
子荣做了亏心事儿,理屈词穷,三大棒打下去,还是不放出一个屁儿来。
“你到底打算要小玉,还是阿凤?”
“阿凤除出不要脸,还有啥个好?”
“你要是同阿凤,今后我们一个都不来参加婚礼!”
“。。。。。。”
小弟兄们暗罗罗都商量好的,口径一致,硬炮弹、软兵器直朝子荣打去,打得子荣再也招架不住了,牙缝里终于迸出一句话儿来:“跟小玉结婚!”
阿凤姗姗而来,手上拿着一块小手帕,眼圈儿红红的,也是一副可怜的样儿,小弟兄们看着子荣,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小玉的阿爸姆妈也出来了,坐在一边。堂前异样地沉闷,就像暴雨来临之前的低压,叫人胸闷得难受。几支烟儿喷出的烟雾,缭绕在屋里,仿佛大海上骤然的风起云涌,预示着平静的海面将汹涌起大波大浪来。
子荣的左手朝上紧握着,右手掌按在上面,拗着指关节,咯吱咯吱地响:“阿凤,我们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没那么简单!”阿凤掉出泪儿来了,满眼的恨意,说话咬牙切齿的。
爱情宛如变化多端的天儿,忽尔晴朗得叫人心情舒畅,忽尔阴沉得叫人心乱如麻。雨后的彩虹很美丽,而雷暴前的闪电却很吓人,阿凤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子荣,就是那么吓人倒怪的,似乎要把他击个粉碎才解气。
她把子荣叫到天井里去商谈了,足足有大半个小时,有时一点声音也听不见,有时可以听到激烈的争吵声。
小玉的阿爸姆妈又进房间去了。小兄弟们坐在那里,抽着烟儿,边谈论边竖着耳朵听外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感情的事儿更不好劝。大家看阿凤那眼泪汪汪的样儿,不免也有些同情,可怎么劝说呢,事儿要怪只能怪子荣没处理好主与次的矛盾,脚踏两只船,同时伤害了两个姑娘儿的心。
子荣终于进来了,而阿凤却已走了。小弟兄们纷纷问他结果如何,他叹着气儿,猛地抽起烟儿来,不知是为了小玉,还是为了阿凤,也许为了两个他都喜欢的人,很是伤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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