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美琴嘀嘀咕咕在说啥西?”阿明汏好爬上床去,小露问。
“没说啥西,随便说说。”阿明搪塞。
温暖的阳光能融化掉厚厚的冰雪,热恋中的两个人紧贴着也同样能融化掉脸上的恼意。
“阿明,你知道我今天为啥到你这里来吗?”小露紧偎在阿明的胸膛上。
“看你的样子,好像有事儿不高兴。”阿明不无歉疚地抚摸着她的秀发。
“我阿爸姆妈吃夜饭的时候又吵架儿了,我心里头烦,就到你这里来了。”
“他们为啥又吵架儿了?”
“还不是为了小洁的事儿。国庆节后到她家去吃饭,你去的,看到的,小洁大人的脸色木佬佬难看,说出来的话语也酸溜溜的。今天中午她大人到我家来吃饭,小洁没来,说着说着,似乎是我们把你从小洁手上抢过去的意思。晚上我姆妈越想越气,叫老头儿今后少去小洁家。老头儿喝着老酒,也发藤头脾气了,偏要去,就这样吵得不肯息。阿明,我现在已是你的人了,你如果再掼掉我,我今后就在阿姐他们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我急个套会掼掉你呢?你是我心肝宝贝,欢喜你都来不及呢!”
“你嘴巴上说得好听,这两天伴在不三不四的女人堆里,看都不来看我。”
“唉!书不读了,有时闲着,就有点想打麻将了。现在社会上打麻将成风,外婆外公不也是很喜欢打麻将,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也不感到吃力。”
“他们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你不一样,既然那时光你介喜欢读书,现在不想你去开公司,办饭店,挣大钞票,你自己也应该去找点有文化的事儿做做,不要老是想去赌。”
“我是小搞搞,消磨消磨时光,又不是真的在赌,再说这如果算是赌,也是社会造成的。”
“你又怪它了,它又没叫你去赌。”
“从前不允许,是资产阶级腐朽的思想,现在虽不提倡,但也没人来管,风头刮过一阵子,又一个屁声也没有了,就像余杭塘河边儿上的鸡婆店,风头一避过,照是照样3又出来了。”
“你不要找这个借口,找那个借口。你去怪社会作啥?要怪就怪你自家!难道你同学、小兄弟个个都去赌的吗?”
“情况不一样。”
“什个情况不一样?比如我想叫你买件滑雪衣送给我,你不想买,我也不好强要你买;又比如有奖贴花,买了十几块,都掼在水汪凼里,银行又没有强要你买。任何事情你自己要有头脑,想一想好做不好做,话说回来,你是个有文化的人,用不着我来多说。”
“呵呵,环境蛮重要的,氛围也蛮重要的。缸儿巷这样一个环境,邻居这样一个氛围,我的脑子就潜移默化了。小露,说实话,我读了那么多年书,除出弄到这间房子是实实在在的,其它都是空的,也没派上多大用场,还不如当初像子荣、宝生他们一样去做生意好。”
“你现在后悔了?”
“唉!鼻头污血都写出,也得不到什个稿费,我现在连看书、动笔杆儿都赖得动了。”
隔壁头两口子为了敏儿离不离婚,为了晚上哪个上去打麻将,经常炸咙皇天吵架儿,甚是叫阿明心烦。然而,缘分是生好的,缘来了好,缘尽了分,都是有定数的。相好的时候沟通必不可少,甚至也是很重要的。冤家夫妻淡棕棚,一滚到棉床高头去,沟通沟通,进沟就通。这两口子后半夜又沟通起来,叫得阿明心痒卵痒,但今夜里阿明却不担心这痒了,因为有心爱的小露陪伴着他。
第二天一早,阿明送小露到厂里回来,脚光儿软软地踏上公司的楼梯,傍见了丙千。
“阿明,这段时间你工作上自家注意点,最好不要迟到、早退,上班千万不要猪瞌冲4,出去打个招呼,章经理在给人穿小鞋。”
“这个我有数帐。丙千,小蔡被赶到下面去了,饮料批发部的经理也做不成,来了个小万,代替他做出纳。小万是章经理的小姐妹,红星菜场的人都晓得的。”
“再告诉你一个内幕消息,敏儿也马上要去做巡视员了,不再做劳资工作了。这巡视员名头蛮好听,实际上每天叫他起早下基层摸销售动态,是个闲职。你晓得章经理的用意吗?”
“呆子呆想想都想得到,郑经理的几只脚儿她都要斩它断来。”
“你自家有数就好了。这次你们团里和工会共同组织去永康方岩、宁波奉化旅游,你去哪一个地方?”
“工会名单还没给我,我还没定下来,等看一看名单再说,最好与好说的人在一起,这样耍子儿起来开心。”
“这个泮矮子害你入不了党,我晓得你对他恨之入骨,但有时你暴露在脸孔上,我觉得这不大好。阿明,做人要能屈能伸,懂不懂?”
“嗯!”
“现在入党不入党的事体也不讨论了,潘书记都自顾不下了。”
“潘书记自顾不下?”
“每个人都想掀掉自家头上的盖儿,难道你不想掀掉泮矮子这只盖儿?”
“那么,谁想掀掉潘书记这只盖儿呢?”
“阿明,多观察,多思考,像你这样一天到晚无心无事不求有功、只求无过地混日子,在有人想一手遮天的公司里,恐怕要吃亏的。”
【注释】
1掀几掀几:杭州话,撩拔、挑动之意。
2捞污手:杭州话,捞屎手,喻不干净、肮脏。
3照是照样:如同以前一样之意。
4猪瞌冲:杭州话,像猪一样打瞌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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