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这种事儿哪儿好随便做的?再说那时光我还小,不太懂,又怕大人。”
春桃:“阿明,你是木头,阿姐提醒了你,你什个点小事儿都弄不灵清!”
阿明:“春桃,嘿嘿,当年我也小,没经历,是弄不灵清,真的弄不灵清。杨梅,你老公婚后待你不好,是不是?”
春桃:“男人都不是人!他老公是个笑面虎,追我阿姐时摇头晃尾巴像条狗,粘咚咚1的粘得个牢,韧结结2的脸皮实厚。一结婚,就把阿姐掼进冰缸里,根本不当回事儿,搭了女人不回家,醉醺醺回来想骂就骂。阿姐精神忍受力算强的,换了我,早就搪不牢,一脚头踢他出门去了!”
阿明:“杨梅,春桃说的是真的?”
杨梅:“真的。”
阿明:“你老公为啥变得介快、介不好?”
杨梅:“阿明,那事儿你晓得的——我、我不是处女。”
阿明:“哦,原来这样的。那么你们结婚前没做过那事儿?”
杨梅:“新婚之夜才做。”
说到这里,杨梅跑到门口去了。这时阿明已吃好了,一看苗头不对,便与春桃一起出去。
汤团店右边的拐角头,是家修鞋店,已是关门了。杨梅站在那里,捏着块帕儿,低着个头儿在抹眼泪水。
阿明和春桃劝来劝去劝了好长时光,杨梅这才好转过来。这时天已全黑了,春桃叫阿明送她阿姐回家,她自家要赶到十五奎巷一家叫“梨园”的歌舞厅去跳舞。
“阿明,有空的话,到梨园来坐坐哟。”春桃跨上红色自行车,朝阿明莞儿一笑,声音如夜莺般清脆动听。
转过羊坝头,路过缸儿巷口,杨梅在路边踮住了脚:“阿明,你就住在这巷口?”
阿明看杨梅那郁郁的眼神,心里头不是个滋味:“是的,就上头那间,门从边儿上走的。”
杨梅抬头看着那窗廊,若有所思的样子。阿明想叫她上去坐坐,又生怕隔壁邻居撞见,传到小露耳朵里去不好,便不往下说。
杨梅幽幽地叹了口气儿,便往前骑了。
从葵阳进入大学路,马路不算窄,两边头的房屋却简陋而破烂。过了横河桥河下,有不少六层楼的新洋房,杨梅在一处花坛边停住了车儿。
“阿明,我家就在前头那幢楼里,你就回去吧。”杨梅道。
这时,阿明似乎见杨梅人有点不舒服,抚着头的左后侧。
“杨梅,你怎么了,人不舒服?”
“我头有点痛。”
“头痛?原先有吗?”
“生了小孩后就有了。”
“看过医生吗?什个病?”
“医生说是偏头痛,焦虑引起的,很难治好,要靠自家精神调节。”
“那你要多放松心情,心事不要老闷着。”
“阿明,这头痛,我不担心,有时吃点西比灵或散利痛,就没啥事儿了,就是还有一种病,发起来很难受。”
“哦?急个套的?”
“头脑发胀得厉害,满耳嗡嗡地响,有许多恐怖的幻觉,脑子里充满了妄想,睡不着,不想吃,浑身无力。”
“医生说是什么病?”
“抑郁症。”
“杨梅,怎么会生这种怪病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也许是精神压抑过度得不到释放引起的吧。”
“医生曾也这样说。阿明,送给你的书包、玉梳还在吗?”
“还在还在。”
“还在就好。”
月光洒照在新种植不久的樟树上。这时节的月光,和十几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但眼面前的人儿却变了,变了许多,阿明的心里头不由得涌起了一阵阵的酸涩。当她转身离他而去时,月光照在她的背身上,凄冷冷的,寒恻恻的。她孤单单的背影,就像一朵在西湖边儿山坡上的即将衰退容颜的梅花,令阿明唏嘘再三。
【注释】
1粘咚咚:杭州话,粘性。
2韧结结:杭州话,韧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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