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出了门,走到湖堤上,边散步,边欣赏。
夕阳已是落山,但晚霞还未褪尽。那霞光如同是红红紫紫的油彩,浅浅深深、错错杂杂地涂抹在万顷波浪上,呈现着梦幻般的景象。放眼望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辽阔无垠的水面上有几个小岛,宛若仙山琼阁,十分迷人。无数只海鸥在归船的上头飞翔着,发出热烈的尖叫声,好像在迎接船儿的回来。凉丝丝的晩风吹动着青青的湖水,青青的湖水轻轻地拍打着堤岸,似在倾吐对即将离去的黄昏的依恋。堤边姹紫嫣红的花坛间的大樟树上,叽喳着鸟儿,而大树下,有不少摇扇乘凉、弈棋打牌的老人和蹦蹦跳跳、唱着儿歌的小孩。
“阿明,千岛湖的晚景真不错!”
不知什么时候,章经理站在了阿明的身旁。她穿着一件薄溜溜而略透明的小花儿短袖连衣裙,风儿吹动着的长发飘扬在肩臂上,散发着爽鼻的香水味儿。阿明只是讨厌她那副金丝眼镜,总莫名地感到镜片后的两只眸子里藏着深邃的思想。如果没有这副眼镜儿,那么他或许像站在阿娟面前一样,在春意的撩拨下而对她含情地注视。他没有去看她,只是轻“嗯”了一声,继续看他的风景。
“阿明,晚上没事体,太无聊了,与其他公司的人打牌,传出去印象不好,我们去找个地方看录像或电影好不好?”
章经理甜甜地笑看着阿明,声音也甜美。看录像或电影阿明都喜欢,只是与章经理像拷位儿似的去看,觉得有点不妥,不过在这无人认识的地方,看看也不会出啥个问题的,心思便有点活佬佬起来,可还是有些犹豫。
章经理看出了阿明的心思,用胳膊肘儿踫了一下阿明的身子:“在这里看本录像、电影,没熟人会撞见的,即使被其他公司的人撞见,消磨消磨时光,我都不怕,你还怕?”
“章。。。。。。哦,阿华,这。。。。。。”阿明心都在抖了。
“没关系的,不用怕!”章经理又碰了一下阿明。
天色已黑了下来,色胆却大起来了。见不得人儿的事往往是在黑暗中做成的,白天里只是表明自己像纸儿一样白。阿明挡不住夜色里香气的诱惑,身不由己地迈开了步儿。
千岛湖镇是浙江淳安县政府所在地,素有“一城山色半城湖”之誉。镇儿依山傍湖而筑,歪歪斜斜都是大大小小、宽宽窄窄的坡儿,房屋白墙黑瓦居多,也有几幢较为现代的洋房。
“阿明,你是不是从定安路菜场的豆芽菜工场出来的?”在路上找录像厅、电影院时,章经理问阿明。
“是的。”阿明觉得她问的奇怪。
“听说是鲍书记看中你的?”
“应该是吧。”
“‘一批双打’运动结束后,鲍书记去了市食品公司当书记。后来因身体原因退居二线,接着便退休了,他女儿顶职进了食品公司。他回到这里的老家来住了许多年,后要人照顾,又回杭州女儿家去了,早几年死了。”
“阿华,鲍书记是千岛湖人?”
“是的。他很早就死了老婆,就一个女儿。”
“你对鲍书记还了解得不少。”
“那时他经常到我们红星菜场来的,我老公就是他给我介绍的。”
“听说你老公原先是在市蔬菜公司的。”
“是的。他现在在深圳工作,开一家娱乐公司。”
“那你老公是个大老板,你们的日子蛮好过了。”
“日子好不好过都自家晓得,有的家庭物质有了,精神却没了。阿明,不瞒你说,娱乐公司接触的都是美女,我老公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难道你们男人家都熬得牢?”
“嘿嘿,这个。。。。。。男人总是男人。”
“他一年也只回来几次,有时在杭州开会,有时路过转一转,匆匆忙忙又走了。你想想,一个女人晩上只对着墙壁,没个人说说话,多难过!”
“你不是会打麻将嘛,没人管你,做人多自在。”
“打麻将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不是全部。我儿子由我阿爸姆妈管,不用我操心,做人也确实自由自在,但总觉得少了什么,不幸福。有时一个人到西湖边儿去走走,看人家牵着手儿挽着胳膊,很是眼热,不自禁地要掉下泪来,真的,不骗你。”
在一个坡儿的拐角处,闪着霓虹灯,灯箱上赫然有“新安录像厅”五个字儿。他俩一看墙上黑板,有《富贵逼人》、《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再一看手表,时间正好,于是章经理掏钱买了票儿。
录像厅不太大,大半位子坐着人了。阿明眇了一眼,见没有来开会的人,心里头便坦松松2了。
“阿明,你想喝奶茶,还是咖啡?”
“阿华,已有茶水了,不要再破费了。”
“阿明,你替我省钱?”
“是的是的。”
“钱能挣会用,才叫做人,挣了来不会用,放在银行里,囥在箱子底里,做人一点意思也没有。”
“那就来杯咖啡吧。”
章经理一招手,服务员过来了。一会儿,奶茶、咖啡、瓜子、蜜饯都摆上小桌来。
他俩坐在靠窗口的皮靠背雅坐上,打开窗门,让湖风、山风吹进来。这里正好能看到山城,星星点点的灯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闪烁着撩人心弦的情眸。
【注释】
1辣疙:杭州话,挑剔、难弄之意。
2坦松松:杭州话,坦然、放松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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