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那人你很熟悉,是谁?”刘三姐踫了一下阿明的身子,轻轻问。
“哦,是早先的邻居,叫春桃。”阿明收回眼来。
“听说你刚结婚,今天怎么不陪老婆?”
“这样的,今天去植物园开同学会,她回娘家去了。”
“这里还没有看见过你,第一次来?”
“第二次。你经常来这儿跳舞?”
“一个礼拜来一次,偶尔来两次。”
“有搭子没有?”
“找搭子作啥?想跟谁跳就跟谁跳,不很自由吗?”
慢三步起来了,几个自我感觉很不错的流里流气2的洋油箱儿早在刘三姐身旁转了,像蜂儿闻到了花香一般,都想邀请她跳舞。刘三姐和阿明说话,藐都不去藐他们一眼,摇着头儿给他们吃红灯3。
“阿明,你应该会跳舞了吧,我们去跳。”
“不去,不去,你去跳,我看。”
“我教你,跳几次就会的。”
“我家里要烧菜做饭的,学会了也没时间跳舞,不想学。”
“不是没时间跳舞,现在是有老婆管着了。”
“也是也是。不像你一个人自由。”
“你老婆会不会跳?”
“跳是会跳的,但我没看见她出去跳过。”
“最好不要让她出去跳,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太诱人了。”
“跳跳舞,完了就散,不那么恐怖吧。”
“你不相信?”
“嗯!”
并四步开始了,一个还算正派的、文气的男人邀了刘三姐去跳了。阿明喝着茶儿,抽着烟儿,欣赏着动听的音乐和美妙的舞步。春桃在跳拉手舞,而刘三姐则在踏步子。两人艳而不俗,春桃活鲜鲜4,刘三姐端庄庄5,如杨柳袅春风,似海棠滋晓露,真个是阆苑里的仙葩,芙蓉城中的琼姬,引得舞池中的男人咽着口水都折了腰。
快三步后是慢四步、恰恰舞、迪斯科,差不多大半个小时。阿明与春桃在梨园门口的葡萄架下坐了下来。月牙儿静静地挂在城隍山上,山上的凉风丝丝吹下来,甚是舒适。街道的治安队员别着红袖章,晃着手电筒,从巷角里拐出来,走向山脚那条更小的陋巷去。
“春桃。。。。。。”
“阿明,你不用问了,阿姐死之前的前一天,在我家里哭了半天。”
“她说了什么没有?”
“她反反复复说。。。。。。”
“说什么?”
“她说每到天黑,尤其到了后半夜,没月亮的时候,刮风的日子,便有一个穿红衣裳的女子张牙舞爪地缠着她,在她的眼前刮起狂风,闪起闪电,耳朵里只听到轰隆隆的雷雨声,整幢房子嗤嗤地响,就要倒下来,要往她身上压来。然后。。。。。。”
“然后怎么了?”
“然后,那红衣女便撕她的心瓣,把里面的血一滴滴掏出来,放在阿姐的手上,叫阿姐一点点舔下去。红衣女狂笑着,怒吼着,揪着阿姐的头发,根根地从她的皮肉里拔出来,挂在窗户上,要她跪下去,要她把那些头发结成绳,然后套在脖子上。。。。。。”
春桃低着头儿说着,手帕都抹湿了,声音颤抖得厉害。她又揩了把眼泪,继续往下说。
“阿姐死之前,去你家的楼下两次,其中一次下着雨。她仰望着你家紧闭着的没有灯光的窗子,在马路对面的元福巷口站了很久很久。阿明,你结婚了,对她刺激太大了,抑郁症越发重了,幻觉、幻想叫她痛苦不堪。这事儿我们也不能怪你,但阿姐最终还是因你而死的,这点我可以肯定。”
“那一天我回家,看见你们三人在我家门口谈天,我老婆对杨梅说些什么没有?”
“她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与你快要结婚了。”
“那她怎么知道杨梅送给我书包和玉梳的事?”
“这是阿姐叫我说给你老婆听的。”
“杨梅是不是想刺激我老婆,叫我们不能好好交结婚?”
“阿姐也许心中难受,不想看到你与别的女孩子幸福地在一起,起了妒嫉心,这个心思肯定是有的。阿明,事情既然发生了,说什么都没用了,你也不要太伤心。做人都是空的,只是早走一步、晚走一步而已。”
【注释】
1嗡起嗡倒:杭州话,嗡嗡的声音此起彼伏,形容人众多。
2流里流气:杭州话,不正经,流氓相。
3吃红灯:杭州舞厅里的专用语,即拒绝跳舞,一般都是女的拒绝男的。
4活鲜鲜:杭州话,活泼鲜艳之意。
5端庄庄:杭州话,很端庄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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