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露这晚很嗲,靠在老公暖烘烘的胸膛上,一边嚼着话梅,一边笑看着电视。
“小露,那一天,你真的冤枉我了。”阿明见她脚儿在自家身上摩来擦去的,或许是奖金发了,心情好得一塌糊涂,便一边摸着她的敏感点,一边贴着她的耳边说。
其实,阿明晓得自家已成气管炎了,想捞回一点面子来,毕竟这个保证书写得有点儿窝囊,同时也想向她表白对她的忠心耿耿,在外头并没有哦七哦八乱弄女人。
“不是我冤枉你,是我小姐妹的老公看到你和那个穿浅蓝色西装的女人在望江门喝酒儿,吃面儿,有说有笑的。”小露一说起这事儿,狠狠地踢了老公一脚。
“哦,原来我们吵架儿是这件事儿引起的!小露,那个女的原是我们公司的打字员,后调到外头不晓得什个公司去做了。那天开完同学会回家,路高头傍到她的。这天你回娘家去了,我一个人也赖得买菜、升煤炉,就和她一起去吃碗面儿。”阿明已懂得了在老婆面前那些话可以说,那些话不可以说,便把去梨园的事儿、刘三姐的工作单位都隐瞒了,轻描淡写道。
“她难道没家、没地方吃饭吗?”
“这个。。。。。。她离婚了,东吃吃,西吃吃,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吃顿便饭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你们要吃得介介迟?”
“嘿嘿,其间她傍到了另外一个熟人,两个人背时唠叨了很长时间,所以吃的时间长了些。”
“她离婚了,你正好去填坑洞!”
“宝贝,我心里头只有你一个女人,此生也只有你一个,我啥个时光在你面前说过造话?你呀,有些事儿不要想得太多。”
谎言有时为了更好的生活。阿明也学会说假话了,而且不用打草稿,而这一声“宝贝”,叫得极自然,极亲切,叫得小露骨头都酥了,在他身上扭来扭去的。
“下次不能再冤枉我噢!”
阿明轻轻地柔柔地舔着老婆受伤的耳朵,充满了爱意。而她被这一舔着,渐渐的脸红如桃花开了一般,两只眼儿要喷出光芒来,浑身遍体软绵绵的,喘息也急促起来。
夫妻毕竟是夫妻,有些疙瘩不深不浅恰到好处地解开了,能增加彼此的了解,也能增深感情。阿明或多或少已会把书本上的哲句运用到实际的生活中去了。
可惜的是,江山好移,本性难改。尽管阿明事事依她,呵护她,小露的脾气是生着数的,厂里累了不开心,胃痛了身体不适,就把阿明当成出气筒来出气,反正那张对她“要体贴、要关心、要爱护”有木佬佬“要”字的保证书在,阿明敢自食其言吗?
有时文化太好了也不好,那“要”字写得那么多作啥?阿明后悔已来不及了。
他想想老婆年纪还轻,是自家点亮灯笼找来的,再说她脸孔一肃起,十天半个月不开口,不会主动变脸儿,这令阿明寒兮兮的。两个人假如没话语说,这缸儿巷203室就像冰窟儿了,眼睛对眼晴,鼻头傍鼻头,而屁股却对着屁股,这日子也就木佬佬难过了。所以,他总是好忍则忍,心甘情愿地忍,把饭菜做得香一些,好吃一点,送到她嘴里去。
只是在经济上,为了存5000元,家里头好装只电话,她把阿明的钱儿卡得死死的,这有点儿叫他受不了。她负责穿,阿明负责吃,物价如潮水般上涨,加工资却如乌龟爬行。尽管阿明精打细算,在农贸市场里天天与菜贩子讨价还价,但这么点工资上交一部分后,还是捉襟见肘。
“钱儿啊,钱,你要逼死我呀!”阿明时常这样喟叹。
有时摸着裤袋里的几个铜钿,纸儿是极极薄的,咣当会响的倒是不少,想想趁着年轻,到老富婆章经理那里去吃吃软饭也不差,但外头又没有第二职业,没数不帐的钞票拿回去,小露肯定是要怀疑的,万一头颈高头口红没揩干净,万一身高头沾上点不是老婆用的香水儿,这个问题就相当严重了。夫妻不和,闹离婚,这是他感到最害怕的,隔壁头敏儿、美琴的苦相摆在那里,离婚后一定有好果子吃吗?
88年元旦钟声快敲响之前,一辆长途客车在崇山峻岭里盘旋,窗口坐着六指头、阿明。
那时还没有甬台温、金丽温高速,去温州出差是走104国道的。
寒冷的天气,西北风呼呼地刮着。那辆长途车没空调,风儿从不严密的窗子缝儿里吹进来,冷飕飕的。阿明裹紧了雪花呢大衣,望着窗外的萧瑟之景,想为了钱与老婆争吵,心里头更是萧瑟。
青春鱼味馆冯经理的贪污案,由市府经打办牵头,区检察院、区财税、区工商、市农委、市水产公司、区商业局组成专案组,在光复路招待所租了两间房间,彻夜查案。阿明与六指头便是去温州北麂岛调査的。
出差前的晚上,阿明摸遍了袋儿,只剩下27块钱了,他向小露拿钱,以备路上所用,50、100块都好,就算暂借也行。小露说没现钱,任阿明左说右说,就是没钱。阿明还从未开口向她要过钱,在要用钱儿的时候,她却紧咬牙齿,那坚决的态度令阿明的心顿时凉得如冰块一般。
小露出去洗脸时,阿明不敢翻她的包儿,在抽屉里、床高头东翻西翻起来,从她睡的这头的垫被下翻出一本不用的考勤证,红塑料套里塞着一张折拢的50元。
“你在翻什么?”小露一进来,脸孔马上变了。
“你说没钱,这不是张50元吗?”阿明将钱拿了出来。
“这是外婆给我的压岁钱,不能用!”小露一把夺过钱去。
“就算借用一下,有了钱马上还给你。”
“不行!你不能向同事借吗?再说出差也有备用金!”
夫妻还才几个月,就如同外人,她把钱儿看得如此之重,实在出乎阿明的想象。老婆都不肯借钱给他,同事面前他还从未借过钱,男人家这张面皮阿明实在丟不下。
窗外的夜色黑沉沉的。这一夜,他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假设要紧要慢2的时候,看来是依靠不来她了。
第二天一早,乘她去公共厕所,阿明动用了小库铜钿。他捏着1张簇簇新的100元,忽然想到章经理的好了。
长途车过了缙云后,阿明迷迷糊糊睡着了,待车儿把他颠醒,已是贴着瓯江走了。那山道又高又陡又窄,弯儿一个接着一个,如果车儿翻下去,那绝对死翘翘了。阿明感到自家的人生路就像这弯来弯去的坡道,不知道下一个弯口过后会是怎样的景象,也许风景更美丽,或许很糟糕,而接下来的弯坡儿或许更险峻,抑或平坦了。
【注释】
1重交交:杭州话,有些重之意。
2要紧要慢:杭州话,紧要的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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