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28个小时的海上颠簸,下午快四点,海轮终于停靠在青岛码头。
新兴旅社是农民企业家办的,不算太豪华,却相当整洁,阿明与江书记同住一室。
“阿明,房间理应是你这个办公室主任安排的,却是郁副科长办的,他算老几?你看他们住行政套房,宽敞不说,还有麻将桌。你呀,也不去说说。”江书记有点气不过。
“江书记,他们要弄,我也落个清闲。”阿明有苦难言。
“阿明,这个事儿不是你该清闲的。你生病在家休息,郁副科长代你做,大家没闲话。你上班了,他再越俎代庖,显然是在架空你,排挤你,叫你自觉没趣。我早听到这方面的闲话了,还有。。。。。。我这里同你说说,郁副科长与章经理有些味道了。”
“啥个味道?”
“阿明,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你看郁副科长在章经理面前像条哈巴狗儿似的,章经理下基层去都带着他走。那一次在西子宾馆开商贸促销会,有人看见他们很迟了还在湖边散步。上个月去济南、烟台,虽然有我和泮矮子一起去,但一到晚上就见不到他们的人影儿了,而且在饭桌上,我总觉得他们看来看去的眼光不一样。”
“江书记,他们好也罢,不好也罢,都跟我们无关。”
“阿明,你的性格、脾气跟你师傅丙千真的差不多,不要有事体的,但有些事儿你太软弱了,没声没屁,有人就要欺上首1了,爬到你头上来喳西喳污了,你想要安安耽耽2过日子,也没得安安耽耽了。”
“有些事儿我想去做,领导却不让我去做。我硬要去做,做得好,是应该的;做不好,自讨骂声,犯不着。”
“你呀!不是我给你泼冷水,你自己要哇喳3些,要不然,你迟早像之前一些人一样要倒霉的!”
“八大关”的绿树葱茏,“石头城”的历史沧桑,还有小鱼山下碧蓝蓝的海港,所有的景色都美,但没有引起阿明的兴致,因为一看到章经理与郁副科长的身影儿,兴致便索然了。到了崂山,望着白帆点点的大海,大海上头飞翔着点点白鸥,他便想起《崂山道士》那书中的王生来了。
他就像那王生,读了许多年书,装了半桶的水,到头来一事无成,如今还要看人的眼色行事。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读书,像小洁像子荣那般地去做生意搞业务好,至少也不用为了钱儿而常常发愁了。
“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才知痛。”
阿明暗自喟叹着,出了太清宫,拐过一片绿油油的青竹林,看见章经理与郁副科长在僻静处的石凳上坐着,章经理正把一瓶矿泉水递到郁副科长的手里去。一阵酸溜溜的醋味、苦答答的恨意顿时接连地在他心里头、喉咙口翻滚起来。
“骚货!贱货!”
阿明恶狠狠地暗骂,假装没看见,从旁边的一条小径走了。穿过盘山公路,他又到了海边,坐在树荫下。脚底下是碧莹莹的海,头顶上是蔚蓝蓝的天,海风带着特有的气息吹拂着头发,他的思绪便如涛浪般不能平静。
秦始皇真英雄也,也怕死,要臣子徐福带五百童子从这里下海去寻找长生不老之药。人迟迟早早要去冥府见阎王老儿的,杭州佬有句话叫“年轻不日В,老来空落泪”,如此一想,阿明便有点懊悔了。要是当初没梵音,那么今天与章经理并肩而坐的,不是你这个郁副科长,而是我阿明了,心情也不会弄得如此恶劣。但再一想,万事如浮云,况且老婆要比章经理漂亮得多,鲜嫩得多,应该知足了,如果没良心,再在外头同女人家搞七捻三,那么月下老人也会拷他屁股的。
回到杭州将近晩九点了,走到楼下,自家屋里头的灯儿亮着。一个礼拜没见着老婆,阿明心里头甚是激动。
“小露,我以为你要明天才回来住呢!”
阿明打开门儿进去,见老婆**着靠在床上看电视,旁边红兮兮的台灯照着她丰腴的光洁的玉体,无以形容其美妙。电风扇开在小档,微微吹起她的秀发,在似桃花般的脸儿上散动。她的眼儿比窗外挂着的月牙还要明亮。他一看到老婆这副诱人的样子,便抑不住了,掼下拎包,一边说,一边就上去乱头吻。
“老公,我算算你今晚要回来的,所以回家来,我想你!”小露拢了拢刚洗过的头发,紧抱着老公,嗲嗲地说。
阿明看着老婆妩媚之极,声音犹如天籁,更是激动:“好老婆,我也想你!”
“老公,去汏汏干净。”小露已是醉了一般。
阿明洗好,光了个身儿,拖住老婆的两条腿儿,到床沿边上来,立着发起劲来。厚积薄发,连地板、板壁都晃荡晃荡了。
后来小露怀孕了,日子算来算去,就是这一枪耸进去的。
88年8月8日,应该是个非常吉利的日子,但一场杭州从未有过的灾难突然降临了。
那一天是礼拜天,阿明住在杨家门丈母娘家。午夜时分,狂风怒吼,雨打窗子。没多久,突然停电,外面救火车、救护车刺耳的呼啸声一直响到天亮。8807号特大台风前兆不太明显,而当时大多数人家没电视机,也不看报纸,更没电话互通消息,不知道噩梦将降临,呼呼酣睡。人们猝不及防,房屋、树木倒塌,死亡数百人,损失极为惨重,杭州史无前例。
台风过后,西湖成了汪洋泽国,杭州倒树6万余株,光一人合抱的大树就有几千株。连根被拔起的巨大的树冠扯断电线,砸倒平房、广告牌、电线杆等。大街小巷尤其是延安路、湖滨路一带,汽车横七竖八,路上躺满了倒下的树儿,即便是自行车也难以通行。
阿明天不亮就出门了,只骑出一二里路,逆风中就骑不动了。雨儿打得眼儿睁不开来,雨披被风刮起来罩住了头,即便推行也寸步难行。到了中山北路,法国梧桐树横断了马路,碎瓦片、碎玻璃满目皆是,一片狼藉。
好不容易赶到公司,已是八点半,他浑身都滥滥湿了,正挂着雨披,章经理拿着个本子走了过来,一脸的奸诈。
“这么大的台风,会出菜荒,基层各单位为了准备货源,供应居民,半夜里就出门去批发部了,像光复路菜场、红星菜场等,还到乡下去加进禽蛋,而你呢,非但没下基层,还要迟到半小时,你这个办公室主任怎么当的?!”
“章经理,昨天礼拜天,我住在我丈母娘家,不知道台风要来,早上我五点半就出门了,没想到路上这么难行,所以迟到了。”
“你马上下基层去,捜集抗灾战荒的好人好事,明天上午拿出通讯稿来。阿明,不是我说你,你越来越不像个办公室主任了!”
“章经理,你说话可要说清楚,像开会通知、会场布置、慰问家属等,这些事儿是我应该做的,但你们不叫我去做,为什么,你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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