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懊悔就来不及了。
这女子确实是个老太婆,尽管粉儿抹得实实厚,但笑着的时候,眼角、额头的皱纹像松树皮儿似的,吓死人了。
“眼花落花,猫拖酱瓜。居然叫了个老太婆跳舞,晦气!晦气!这身香气带回家去,要是被老婆闻到了,急个套交待呀!”
阿明赶紧与她分开些距离,侧转了头,屏着气儿跳完舞,回到座位上心儿扑通扑通跳。
“唉!跳舞时代过去了,都老了。”阿明感叹不已。
正是三伏大热天,太阳晒得马路都冒热气了,知了儿更是不停落地叫,甚是令人心烦气躁。
这天阿明刚回到家,老大电话来了,说敬老院通知,阿爸不行了。他心急污拉赶往和睦老人公寓,一看阿爸嘴巴歪了,口水直流,大口喘气,人是瘦得了皮包骨头。
之前阿明每个礼拜拿些蛋糕、饮料去看望一二次,阿爸吃得越来越少了,背脊也越来越弯了,起先都送子女到电梯口,后来就走不出房间门了。
敬老院里的医生说,他们这里没抢救设备,老头子要么送医院去,要么带他回家。五兄弟商量了一下,一来老房子出租了,二来不能看着阿爸死,于是送往附近的市二医院。
病危单出来了,老大管白天,四兄弟轮流陪夜。
阿爸起先还能吃几口稀粥、蛋汤什么的,十几天后就不能进食了,又是嘴说,又是用笔写,反正要回家去。
老小一点都不懂事,说阿爸至少还能活几个月,不用给他进行鼻饲,以免他痛苦。其他兄弟认为再不插胃管,就活活饿死了。
老小歪了头就是不让插胃管,阿明看着阿爸越来越不行的样子,就在楼道里与老小大吵起来,拔出拳头要打,众兄弟和媳妇死死拉劝,老小气咻咻地走了。
阿爸被导尿和插了胃管后,处于半昏迷状态。这天子夜里,他忽然醒来,叫陪夜的阿明拿纸笔来。
阿爸抖抖索索地歪歪斜斜写了“回家,回家”这四个字,然后在下面重重地划了两横,闭上了眼,满是皱纹的眼角淌下两滴混浊的泪水来。
鸡叫二遍过后,阿爸醒来,无力地挥了一下手,阿明贴近一听,他断断续续糊糊涂涂地说看见了一根白线在空中飘动,并要阿明给他穿上鞋儿。阿明知道阿爸油灯将尽,产生幻觉,看着他的老脸,暗暗地流下泪来。
这一夜,阿明满脑子都是阿爸的从前。他熬吃省用全是为了子女,再是个天冷天热,空调也舍不得开,尤其是风雪夜拉着重重的豆腐翻赤山埠,这情景恍如昨日,这叫阿明心如刀割。
第二天即2016年8月13日的丑时,阿爸走了,享年88岁。
为了完成阿爸的遗愿,殡仪车回到了他曾住过的大关老房子,又到了劳动路停留了一下,然后送到了龙驹坞火葬场。
阿爸和姆妈合葬在南山公墓里。南山青青,江水涛涛,坟前的三颗芭蕉树已是很高大了,在风中悉悉作响,仿佛是子女们对父母亲无尽的哀念。
所有费用结算后,阿爸还遗下六万五千块钱,五兄弟各分得一万三千,阿明夫妻又凑了二千块,将老大的债务还清了。
“老公,你我都没大人了,过年过节没大人,会觉得很冷清的。”冬萍老是要想大人。
“是的。大人在的时候,总有个牵挂,有时还会厌憎烦。大人一走,心里就空荡荡了,想烦也没地方、没人烦了。”阿明一想到父母所受的苦难,就会掉眼泪。
举世瞩目的g20杭州峰会召开了,美丽的杭城、美丽的西湖连土生土长的老杭州人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改革开放四十年都不到,杭州翻天覆地的大变化真是令人欣喜万分。原是一片稻田的钱塘江两岸如今已是高楼林立,霓虹灯闪烁的钱江新城不亚于上海外滩,而西湖里表演的水上采茶舞、天鹅舞更是拍案叫绝。
绝大多数单位都放假了,阿明他们不放假,在院里待命,以防突发事件的发生。苏师傅、大秦他们无所事事,就躲进小房间反锁门儿静罗罗地打牌赌开了,其他驾驶员就在办公室里烟儿抽抽茶儿喝喝糊话连天。
“杭州一开g20,全中国都知道杭州的漂亮了。”
“外地人都来杭州买房,这下杭州的房价又要三千五千地涨了。”
“涨了越快越好,越高越好,我们正等着把房子卖掉哩!”
“。。。。。。”
大家谈天说地,都为能生活在杭州而感到幸福。房价要涨的话题说完了,周师傅话题一转,说到电影明星王**的离婚案来,这下热锅又沸腾了。
“死要钱,做人脸皮都不要了。”
“钱再多,绿帽子要戴还是要戴的。”
“悲哀啊!全民炒离婚,抗战胜利日却没人记挂。”
“人心啊人心,都他奶奶的在想什么了?”
“世风呀世风,可悲可叹。”
“。。。。。。”
确实,王**的离婚案整天占据着网络的头条,都爆屏了,而这年的抗战胜利纪念日却没什么声响。
阿明也参与到这场离婚案是非的大讨论中去,大家谈到轧姘头,都喉咙十响、唾沫横飞的,热闹得一塌糊涂。。。。。。
【注释】
1老油条:杭州人对处世圆滑、屡教不改的人的叫法。
2滑辣面:杭州话,指难吃、不好吃的面。
3豁来豁去:杭州话,东张西望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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