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这便是有所得就要有所失,有所失便势必会有所得吧?”
姐妹两个把一壶葡萄酒都喝光了,又歪到榻上小憩了一觉起来,待吃过红绫做的酒酿荷包蛋后,眼见天色已不早了,罗晨曦才辞了季善,带着红绫红绡回去了。
余下季善又回到屋里歇了一会儿,沈恒回来了。
见季善两颊红红的,凑近一闻,还能闻见淡淡的酒气,笑道:“善善,你和罗小姐还喝酒了呢?小酌几杯无妨,多了却伤身,明儿可不能再喝了啊。”
季善摆手笑道:“没事儿,就喝了几杯葡萄酒而已,晨曦因为家事,心里烦闷憋屈得不行,还哭了一场,那她要喝酒,我当然得陪她啊。”
就把罗晨曦的话学了一遍给他听,“你说罗大人真是他们家亲生的吗?若是亲生的,好容易儿子出息了,让一家人都过上了好日子,感激且来不及,心痛且来不及呢,怎么就舍得这样逼他,拖他后腿的。也不想想,要是罗大人有个什么好歹,他们的好日子可立马就要到头了。”
沈恒皱眉道:“他们的眼睛就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哪还能看到旁的?‘蠢即是恶’,这话还真是不假,府台大人也真是有够不容易的,本来马上要春播,就够忙的了,还得应付家里的破事儿。还真不如像罗小姐说的那样,尽快娶一房新太太,把这些破事儿都给接管了,好让自己再无后顾之忧呢!”
季善听得心里一动,道:“那要是你将来遇上了同样的事,我先走了,你还剩下大好的年华,你会怎么做……唔……”
话没说完,已让沈恒狠狠咬住了双唇,咬得季善吃痛,不停的“呜呜呜”,接连又拍又推了他好几下,他才终于松开了,沉声道:“下次再说类似的话,我就不只是咬你了!”
季善捂着嘴,满眼委屈的含糊道:“人家就是假设一下而已,把人家咬得这么痛,明儿还怎么见人嘛?”
沈恒见她眼泪都痛出来了,也有些后悔,扯下她的手一看,果然一圈牙印,心里就越发后悔了,咳嗽一声道:“明儿二月二龙抬头,人人都要出门,到处都挤得很,你不能出门倒是正好了,省得被挤坏了。”
顿了顿,“谁让你胡说八道的,也不怕不吉利呢?再说就算将来我肯定会走在你之后,也是我们都垂垂老矣之后的事了,我哪还有剩下大好的年华,肯定要不了多久,就要随你而去的,你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
季善委屈巴巴的嘟哝,“我不就是瞧着罗大人与罗夫人,有感而发,假设一下吗?真是的,假设都不行了……那你也可以假设啊,我假设的是将来我若先走了,希望你能只在心里记着我就成,该怎么活,还得怎么活,千万别自苦,也别苦了我们的孩子。你也可以假设你先走了,希望我怎么样怎么样嘛,本来也不是真的……”
沈恒闻言,沉默片刻,这才坐到她身边,将她揽进了怀里,低道:“我肯定是要走在你之后的,因为剩下的那个人,其实才是最痛苦的,我舍不得你受那份苦,所以一定会努力活得比你更久。但若万一……我也跟你是一样的想法,希望你只在心里记着我就成,悲伤过后,还是得好好过日子,若遇见合适的人,也一定要抓住了,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我、我……”
心情低落的说不下去了,满心只余一个念头,只盼这辈子都没有那一天,最好将来他们垂垂老矣后,能同一日、同一刻上路!
季善见沈恒瞬间浑身的低气压,忙笑道:“咱们还是别说这些了,明明离我们很远很远的事,就因为我的有感而发,弄得我们两个都在这儿伤春悲秋的,不是无病呻吟吗?明明我们都好好儿的,大好的日子且在后头呢,干嘛要弄得这般消沉悲观。”
沈恒也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压抑的话题了,强笑道:“不是你非要假设的吗?所以下次别再讨论这些假设和万一了,明明就没有的事儿,不是白白影响我们的心情呢?我给你找点儿药膏来擦一擦吧,不然待会儿岳母回来瞧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换来季善的冷哼,“你本来就欺负我了啊,还需要我娘以为呢?算了,都是我自己找的事儿,就不与你计较了,待会儿我想法子遮一遮吧。倒是你今儿第一天复学怎么样,大家如今都知道了今年有恩科,肯定都是摩拳擦掌,头悬梁锥刺股,誓要大干一场吧?”
沈恒笑道:“那倒不至于,到底才过完了年,大家都松懈了这么久,一时半会儿且收不了心,所以今儿夫子也没授课,就同窗们说了说话,各处串了串门儿,逛了逛而已。不过想来要不了几日,大家便会全身心都投入到备战秋闱中了。”
季善点点头表示明白,毕竟“节后综合症”的杀伤力搁哪哪儿都是一样的,“那你也先不要太紧张了,之前咱们不是就已说过,你不一定需要跑过狼,只要跑得过其他的羊就成了,县试府试是这样,如今到了乡试,自然也是一样。”
沈恒“嗯”了一声,“我一直记着善善你这话的,虽然这次一起跑的‘羊’又更多了,但我还是会努力往前跑,保证能跑到最前列的!”
季善笑道:“你有这个决心就好,总之咱们竭尽所能,无愧亲长,无愧自己。”
说着看了看外面,“天竟然这么黑了,什么时辰了?那我做饭去了啊,总不能让你和孟二哥上了一天学回来,还饿肚子才是。晨曦今儿送了好些新鲜的鹿肉来,我打算明儿去找一味作料,若是能找到,明儿咱们就吃烤鹿肉,若实在找不到,也只好再想其他吃法了。”
吃烧烤怎么能少了孜然?光有麻辣味儿,没有孜然焦香的烧烤,都是没有灵魂的。
照理孜然好像唐代开始,就渐渐传到中原了,可她来了府城这么久,还真没发现哪家大酒楼小吃摊有用到的,明儿她可得好生去找找才是。
沈恒已笑道:“能找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别为难自己,咱们家素日也吃得够好了,今儿同窗们见了我,都说我胖了呢,再日日吃好吃的下去,可就要胖得不能看了。善善,我帮你烧火去吧?”
才伤感恐慌了一回,他此刻一瞬也不想跟善善分开,一瞬也不想她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以内。
季善虽不知道沈恒心里在想什么,却不约而同也是一瞬不想与他分开,笑着点头道:“好吧,那你帮我烧火去吧。这两日因天气暖和了些,我便没生火盆了,可算着时间怕是马上要倒春寒了,还是要再生一阵子才是,省得染了风寒,就麻烦了。”
“嗯,尤其白日你在家时,更得生着,千万别为了省那几个炭钱,就白白冻着。”
“我是那等委屈自己的人吗?你就放心吧……”
小两口儿便说笑着,往厨房去了,那叫一个妇唱夫随,情意绵绵。
等稍后家里其他人,连同周氏与杨嫂子回来后,瞧得小两口儿一个眼神间,便自有情意在流淌,再瞧得季善嘴唇上那一圈淡淡的牙印,自然也断不可能往二人吵架了、闹别扭上想,而只会觉得这是小夫妻间的情趣了。
杨嫂子还偷偷笑话儿了季善一回,“沈娘子跟沈相公这都成亲一年多了,还是这般的恩爱,这般的蜜里调油,真是太让人羡慕了。我自己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了,也就只能盼着以后我女儿能嫁一个与沈相公一样好的相公,能与姑爷像沈娘子沈相公这般恩爱了。”
说得季善是哭笑不得,她明明被咬得很痛,这会儿都还火辣辣的好吗,到底杨嫂子是怎么看出恩爱与蜜里调油来的?
不过倒是省了她与大家伙儿解释遮掩了,要误会,就由得大家误会去吧。
倒是罗晨曦次日来找季善时,因还未出阁,不懂什么夫妻之间的情趣不情趣的,瞧得季善嘴唇上那一圈牙印,第一反应便是沈恒欺负她了,立时怒道:“好啊,我还当沈案首是个品性端方之人,待善善你更是如珠似宝,还暗暗替你高兴过多次得嫁良人,谁知道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把你咬成这样儿,欺负你没人撑腰是不是,我这就去府学找他算账,给你出气去!”
说完转身就要走。
急得季善忙一把拉住了,不好意思道:“那个,他没有欺负我啦,是……”
“是什么?”罗晨曦径自打断了她,“善善你就别为他遮掩了,总不能是你自己咬的吧,哪,随便谁一试便知道自己肯定咬不到,不是他给你咬的,还能是谁?敢欺负我好姐妹,我饶不了他!”
季善这下只能将尴尬暂时放到一边,小声与罗晨曦解释了,“是,虽然是他咬的,但有原因的,昨儿你走以后,我有感而发,等他回来时,便问了他,将来要是我先走了,他还有大好的余生,他会怎么做?结果就被他,咳,一气之下咬成了这样,说他虽肯定会走在我之后,但那已是我们垂垂老矣后的事,且我走后不久,他便定会追随我而去……总之就是觉得我说得太伤感,不许我再胡说八道……”
“原来是这样啊……”
这下轮到罗晨曦不好意思了,“都怪我,招得你跟着伤感,我不是昨儿还说让沈案首知道了,心里不定怎生恼我吗?结果你就真说了,我今儿还是早些回去的好,省得万一他提前回来,给撞上了,还不知道他要怎么跟我算账呢,亏我刚才还说我要去府学找他算账,幸好没去。”
季善摆手笑道:“没事儿,他就当时那一下而已,早就已经好了,我们也早已不伤感了,明明都还这么年轻,大好的日子且在后头,我们现在就来什么有感而发,伤春悲秋的,不是无病呻吟呢?倒是你,昨晚跟府台大人谈过了吗?”
“真的已经好了?”罗晨曦仍有些不信,不过见季善眉目舒展,气色极佳,若真与沈恒还在闹别扭,肯定不是这种状态。
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昨晚跟我爹谈倒是谈过了,他却仍是那句话,没打算续弦,也不会纳妾,还说家里的事他会尽快处理的,让我不要操心了……我这显然还任重而道远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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