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嫂两个遂移到榻上,各自靠了一个大迎枕,继续说起话儿来。
只是说得二人都累了困了,不知不觉睡着了,又睡醒了起来,天色也暗了下来,都没等到裴二奶奶过来。
季善不由皱眉,“莫不是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
罗晨曦道:“要不使个人去瞧瞧?”
季善忙摆手,“不用,也不着急,就是想着我二哥说了二嫂下午要来的,他们一向又守时,怕出什么事儿。不过青天白日的,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儿,大抵是银子一时不凑手,或是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吧?看明儿她来不来吧,不来再使人去瞧也不迟。”
罗晨曦忙道,“什么银子不凑手?善善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儿呢?难道,你在京城开分店,没打算找我拿银子呢?那可不行,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必须找我拿银子,不能找别人,裴二爷和裴二夫人也不行,不然我跟你没完啊。”
季善哭笑不得,“不是都说‘一孕傻三年’吗,你怎么还是这么敏锐呢?且哪有上赶着借人银子,惟恐借不出去的啊,你银子多得烧呢?”
罗晨曦道:“我就是银子多得烧,不行啊?反正这事儿就先这么定了,你别再麻烦裴二爷了啊,再说了,我不是飘香的股东吗,既是股东,不该出银子呢?”
季善正色道:“晨曦你先听我说,这事儿不是银子不银子的问题,我当然知道你拿得出这个银子,我也有信心过不了多久,就能如数还给你。可咱们之间已经这么好了,不需要通过这些小事来证明了,我与夫人和我二哥之前,却终究跟寻常的母女兄妹不一样,属于近了也不好,远了也不好那种。这近了吧,你也知道他们一直都想补偿我,可我实在不愿意接,我与他们往来,也不只是因为血缘亲情,更多还是因为他们对我好,大家才能走到今日。”
“可再远了吧,他们心里肯定难受,觉得我始终没有原谅他们,始终与他们还是有隔阂;我心里也过不去,他们待我的真心我真的感觉得到。所以就想着,找他们借银子,毕竟几千两纵于他们来说,也算不得小数了,能一次借给我还不收利息的,除了至亲,除了放印子钱的,还能有谁?同样的,这么大的数目我也肯向他们开口求助,就是显然没再拿他们当外人,不然肯定想尽一切办法,也不会向他们开口的。如此一来,他们心里多少能好受些,我心里也过得去了。所以,你能明白我吗?”
她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罗晨曦自然明白了,嘟哝道:“行吧,你总有自己的道理。不过下次你得先考虑我了啊,不然真要恼了!”
季善笑不可抑,“真没见过你这样惟恐银子借不出去的。放心放心,等回头飘香扩大规模时,你想不借我银子都不成。”
“这还差不多……”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听得沈恒回来了。
季善忙起身迎了出去,终于看到了一身鸦青官服,还戴着黑色官帽的沈恒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只差立时冒星星眼了,“早上听杨柳青梅都说,相公你穿官服特别好看,气势一下子就出来了,我还当两个丫头在夸大其词呢,没想到是真的,我相公真是太好看了!”
沈恒本来一回家就能看到季善,心情已经够好了,又听得她如此毫不吝啬的夸赞自己,霎时更是连眼角眉梢都是柔情,低笑道:“‘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倒不想有朝一日,我竟也能体会到邹忌的心情呢。”
季善笑嗔道:“我分明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却偏扯什么邹忌,莫不是也想跟邹忌一样,享齐人之福,才好说‘吾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呢?哼,警告你,趁早打消了念头的好啊,我可是不容人的!”
沈恒闻言,就故作畏惧道:“放心放心,家有河东狮,我万万不敢的。”
“你说谁河东狮呢?再敢胡说八道,揪你耳朵了啊。”
“好娘子好娘子,我不敢说了,青天白日的,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夫妻两个耍着花枪回了屋里,待沈恒换下官服,梳洗一番后,才问起季善白日都做了些什么来,“善善你身体还没复原,除非天大的事,旁的都不必急于一时,且把身体先养好了是正经。”
季善笑道:“我本来也什么都没做,就上午二哥过来,陪二哥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浚生回来,问了他几句话,然后就不是吃睡就是跟晨曦说话儿,能累到哪里去?你就别担心我了。”
沈恒道:“我好好儿的娘子不过几个月不见,就瘦得快变了一个人似的,我怎能不担心?今儿有乖乖吃饭,乖乖喝汤吗?”
季善呵呵,“旁边有晨曦那个牢头盯着,我能不乖乖吃乖乖喝吗?关键除了一日三餐,中途还要投喂我无数次瓜果点心,这马上又要吃饭了,我肚子还一点儿都不饿,可怎么办呢?”
沈恒见她脸都皱成一团了,好笑不已,伸手捏了她的脸一下,才笑道:“不饿也少吃一点,等过两日我就休沐了,到时候就可以陪你了,好不好?”
季善“嗯”了一声,“好吧,那我们过去吧,别让晨曦和妹夫久等了。”
夫妻两个便起身去了罗晨曦院里。
一时开了席,赵穆先敬过季善与沈恒一杯酒后,便把午间与季善说过的话,大概又与沈恒说了一遍,“就算兄嫂搬出去后,与我们便不能同住一个屋檐下了,但只要我们的心始终是贴在一起的,不管离得是远是近,也没什么差别。只是一点,兄嫂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还请务必开口,不然我和曦儿都得难过了。”
沈恒原本还有些发愁赵穆与罗晨曦会坚持留他们,没想到赵穆却是如此轻易就松了口,心知都是罗府台那封信的缘故,忙笑道:“妹夫便不说,我们也肯定不会与你客气的。”
季善则在一旁又小声哄了罗晨曦一回,才哄得她彻底高兴了起来,“那到时候善善你要给我留一间屋子,方便我随时回去住啊,也省得某人以为我在京城没地儿可去,有恃无恐,就可劲儿的欺负我。”
说得赵穆哭笑不得,忙喊冤道:“我几时欺负过曦儿你了,不都是你在欺负我吗?远的不说,就说前夜,你怎么躺都觉着不舒服,踢的人不是我,你想喝水了,踢的人不是我,觉得热了,给你打扇的人也不是我呢?你可不能冤枉我,尤其不能当着兄嫂的面儿冤枉我啊,不然还真以为我欺负你呢。兄长虽是文弱书生,却是舅兄,真要打我,我难道还能还手不成,还不是挨打也白挨,到时候心痛的不仍是你自己呢?”
罗晨曦早已红了脸,“我给你怀孩子这么辛苦,你不该给我做点儿事呢?谁又要心痛你了,你快别口无遮拦了,善善和师兄还在呢!”
季善似笑非笑,“你还知道我和你师兄还在呢,如此的旁若无人,要打情骂俏不知道等我们走了,你们关起门来慢慢儿打慢慢儿骂呢?真的是,狗粮都吃饱了,还吃什么饭呢!”
说着作势让放筷子。
让罗晨曦一把给拦住了,“善善你别想给我浑水摸鱼,趁机把该喝的汤都给我赖掉啊,门儿都没有,你必须喝两碗汤,再吃几块肉,半碗饭才是!”
季善就夸张的哀嚎起来,“你真是孕妇吗,这么敏锐这么明察秋毫,以后谁再说‘一孕傻三年’,我一定啐他满脸!”
逗得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一时间一室的欢快与热闹。
等吃完饭,红绫带着小丫头子上了茶来,赵穆方问沈恒,“兄长,过几日就是七皇子的生辰了,因不是整生,上头又还有皇上太后皇后和宗室里那么多长辈在,所以他并不打算大办,而是初步定了届时去城外的别庄松散一日便是了。他与我说这事儿时,提到了你,说上次跟你把酒夜话时实在谈得投机,想让你到时候也去同乐一日,不知兄长可否方便?”
季善在一旁闻言,立时攥紧了拳头。
难不成她不在京城期间,沈恒又见过七皇子不成,还‘把酒夜话’、‘实在谈得投机’,七皇子就有那么好吗?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疑问与情绪,当着赵穆的面儿,该给沈恒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何况也不能让罗晨曦瞧出端倪来。
就听得沈恒已道:“我暂时还不能决定,且回头能决定了时,再告诉妹夫吧。”
季善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亏得沈恒没有一口就答应赵穆,不然回头就真是不好拒绝了。
赵穆笑道:“兄长如今公务繁忙,七皇子生辰当日又非休沐日,也不该你现下不能决定,那回头再回我的话儿吧。”
沈恒笑着应了好,又与他说了一会儿话,心知季善有话要问自己,便起身笑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师妹和妹夫歇息了啊,明儿见。”
待赵穆与罗晨曦应了后,与季善回了自家院里去。
果然回到屋里,才将杨柳青梅打发出去,季善立时便道:“你什么时候又见过七皇子的,又是在哪里跟他把酒夜话的?不是说了,咱们不掺和那些大事吗,就你一个小小的翰林,咱们也掺和不起啊!”
沈恒忙笑道:“善善你先别急,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在期间,我就见过七皇子一次,还是七皇子微服来找妹夫吃酒,我正好在,七皇子便叫我一起了,我难道还能拒绝不成?只好一起喝了。但你放心,七皇子没与我说什么敏感的话,就问了我一些当年在乡下的趣事和寻常百姓平日里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之类,七皇子也没待多久,交二更时便离开了。”
“真的?”季善半信半疑,“那看来是我草木皆兵了,可是,哎……我们真的掺和不起啊……好在是在家里,七皇子又是微服前来,应当没人知道。那七皇子的生辰你还要去吗,到时候看见的人可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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