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人为何会被捧得那么高?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太后曾经看重,上行下效么?
如今张真人出了这样的丑事,他自己固然死不足惜,却难免会累及太后的清名,让太后被文武百官乃至满京城的百姓明里暗里的偷偷议论。
偏偏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事儿要弹压还弹压不住,只能起到反效果,回头纵正史上不至留下什么,野史上给编排个一句半句的,也够太后“青史留名”了。
当今皇上是个孝子,自不愿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尤其还是在太后听说了张真人的事后,便气得犯了心角痛老毛病的前提下。
恰在此时,七皇子进言适逢中秋佳节,又海清河晏,百姓安居乐业,何不‘万民同乐,共襄盛举’?
皇上一想,要转移百姓大众注意力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快刀斩乱麻,弄出另一件动静更大、更吸引人的事来,如此自然就能把张真人此番闹出的丑事消弭于无形当中了。
至于张真人届时是死是活,又是怎么死的,自也不会有人再关心。
季善一听就明白赵穆的意思了,不要暗暗点头,七皇子这个进言可谓是进到了皇上的心坎儿上,皇上自然会采纳,采纳的同时,还会因此让七皇子小小的刷一波好感,——也不知是不是赵穆给七皇子出的主意呢?他不是本就不待见张真人吗,怕是早就防着这一日了吧?
她听明白了,沈恒与罗晨曦自然也明白了。
罗晨曦因忙道:“那到时候灯会要办几天呢?肯定比元宵灯会还要热闹得多吧?可我到时候也看不了啊,怎么办?”
赵穆忙哄她,“今年看不了,以后再看呗,又不是只办这一年,凡事只要有了第一次,还怕没有二次三次更多次不成?机会多的是哈。”
见罗晨曦还嘟着嘴,又道:“那到时候我让人多买些灯回来,在家里也办一个小型的灯会,专给曦儿你一个人看,总高兴了吧?”
季善也跟着笑劝了她一回,“是啊晨曦,其实在家里看也是一样的,到时候我也会陪着你,不会让你无聊的,好不好?”
罗晨曦才点了头,“好吧,那我到时候就乖乖儿待在家里,只盼明年中秋节还能有灯会吧。”
大家说着话儿,不一时便吃完了饭。
赵穆便又低声问起沈恒此番之事翰林院上下都是怎么说的来,“如今就怕会有御史上折子弹劾此事,皇上的意思,是绝不愿事情再扩大的,最好满京城都转眼便忘了这事儿。翰林院就挨着御史台的,向来两边也是互通有无,兄长可有听到什么风声吗?”
沈恒见问,回想了片刻,才道:“今儿倒是没听见什么风声,可能是时间还太短的缘故?不过上头既马上要发告示办灯会,都是聪明人,想来也不至有人会有违圣意才是。说到底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太后娘娘亦是被蒙蔽了,又是古稀之年的人了,谁能保证轮到自己时,就不会一样呢?”
罗晨曦见他郎舅两个低声说得投入,便也低声与季善道:“假牛鼻子怕是过不了多久,便会无声无息的死在牢里了,他自己倒是死有余辜,可他那两个已经曝光了的孩子总是无辜的,指不定还有没曝光的呢……可能是我马上也要当娘了吧,明知道不该在这上头心软的,偏偏还是忍不住心软。”
季善皱眉叹道:“是啊,孩子总是无辜的,可有什么办法,谁让他们偏托生成了一个骗子的孩子呢?那牛鼻子有了名有了利,又想要天伦之乐,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难道那些被他蒙蔽欺骗多年的人就不无辜么?那些女人和孩子也是,既然跟了他,既然托生成了他的孩子,其实也算不得无辜了。不是说那个城外的女人穿金戴银,孩子也养得白白胖胖,还跟着丫头婆子吗?既享受了不该享受的,自然也要付出代价才是,如今他们也只能自求多福吧。”
顿了顿,“晨曦你也别多想了,待会儿梳洗了就早些睡下,明儿太医应当就能来家里给你诊脉了。上午诊了脉咱们歇一会儿,下午我们就去园子里钓鱼,晚上就用我们下午钓的鱼,我给你做酸菜鱼吃,怎么样?”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啊。”罗晨曦知道季善都是为了哄她开心,自不会让她失望,笑着点了头,到底把负面情绪都抛开了。
次日上午,太医果然来了赵家给罗晨曦诊脉。
罗晨曦也不问他昨儿因何没来,诊完脉,得知孩子挺好的,又让他给季善也诊了一回脉,便让人好生送了出去。
下午,姑嫂两个则去了园子里的凉亭里,一边聊天儿,一边钓鱼,困了就靠在美人靠上眯一会儿,很是悠闲惬意。
家里一众丫头婆子的注意力却都被官府新贴出来的花灯比赛的告示给吸引住了,都想届时好生出一出风头,最重要的是挣个彩头回来,一百两五十两的不容易挣,十两的机会还是挺大的不是?
费妈妈与丁有才家的看在眼里,本来还想阻止大家伙儿的,这少夫人不定什么时候便要生了,一个个的还有心情做花灯挣彩头,为奴为婢的本分都忘了不成!
罗晨曦却笑着让费妈妈和丁有才家的由得大伙儿去,“难得大家兴头,等过些日子小家伙儿出生了,肯定都没这个空闲了,就由得她们吧,回头要是没能得奖,还能挂在家里热闹热闹。丁嫂子,你传我的话儿,让大家都好好儿做,回头咱们家里也搞一个评比,做得最好的三个,我和大舅奶奶都有彩头。”
季善白她一眼,“我可没答应我到时候也有彩头,谁答应的谁给啊……算了,难得你高兴,我就当是搏美人儿一笑了,不就是银子么,花光再去赚便是了。”
说得罗晨曦直笑,旁边费妈妈与丁有才家的等人也笑起来,都对季善这个又幽默性子又好出手又大方的舅奶奶喜欢得不得了。
翌日沈恒终于休沐了,夫妻两个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慢悠悠的吃过早饭,又去罗晨曦院里晃了一回,便带着焕生与青梅到二门外上了马车,直奔东来顺而去。
远远的就见叶大掌柜已带着小葛几个等着了,待季善与沈恒的马车走近,一瞧得车辕上坐着的焕生,叶大掌柜立时满脸是笑迎了上来,“焕生,好久没见你了,你瞧着可是越发沉稳了。相公和太太都在车里吧?”
焕生忙让车夫勒住马,笑着一跃下了马车,抱拳恭敬的给叶大掌柜行起礼来,“是好久没见您老了,您老一切都好吧?家里太太和少爷小姐们也都好吧?爷和太太都在车里呢。”
对叶大掌柜,焕生那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与感激,若非当初叶老先挑中了他,又在太太满心犹豫,不愿留下他时,一再相劝太太留下了他,他又怎么可能有如今的安稳体面日子过?
又怎会觉得自己终于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而不再只是一个卑微下贱、人人可欺的玩物了?
如今与叶大掌柜久别重逢,焕生自然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与喜悦。
叶大掌柜又与焕生说了一句:“托相公和太太的福,我和家人也一切都好,多谢你记挂,以后还要继续尽心尽力服侍相公,为相公分忧才是。”,方笑着上前见过已相继下了车的沈恒与季善,“相公、太太来了,好久没见相公了,心里一直好生惦记,总算今儿见到了。”
沈恒忙也笑着给叶大掌柜还礼,“我心里也一直惦记着您老呢,还当得下次有机会回会宁时,才能再见您老了,倒不想竟这么快便在京城相见了,实在可喜可贺。我们别在这里站着了,先进去坐下,再慢慢儿说吧。”
自有东来顺的伙计赔笑着上前,引着车夫把马车驾到了一旁去,焕生则在与另一个小二说了几句话后,引着季善沈恒与叶大掌柜一行进了东来顺的大门,一路上了二楼,进了提前订好的雅阁里。
待小二上了茶来退下后,叶大掌柜方看向沈恒,笑道:“还记得上次见沈相公时,沈相公还稍显青涩,如今不过大半年没见,沈相公便沉稳刚毅得判若两人了,若是单独在路上遇见,我怕是都要不敢认了。就是沈相公还是稍微瘦了些,若是能稍微发福些就好了,瞧着便越发有官威了。”
再想到当年第一次见沈恒时,他虽也是一身的书卷气,却掩饰不住的拘谨与沉郁,叶大掌柜就更是满心的感慨了。
谁能想来当年的青年会短短几年,便已站到了他这个年纪能站到的顶端?谁又能想来自己与他们夫妇的缘分,会这般的深,他们会成为自己命里的救星与贵人?
可见冥冥中一切都是天意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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