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妃二十出头的年纪,着一袭湖水蓝遍地金妆花褙子,戴蝶恋花赤金点翠玉步摇,一笑就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来,虽不十分漂亮,却清雅又亲切,让人只看一眼,便不由自主的生出好感来。
季善离她还有一丈开外,已笑着屈膝福了下去,“臣妇沈季氏参见七皇子妃,七皇子妃大驾光临,臣妇却是有失远迎,还请千万恕罪。”
却是刚福下,已被七皇子妃抢上前搀了起来,笑道:“沈太太不必多礼,是我来得太突然了。穆弟妹刚生下孩子,家里又没个长辈提点帮衬着,沈太太便得照顾穆弟妹之余,大事小事都一肩挑,肯定忙得不得了,该歉然的是我才对。”
季善忙笑道:“七皇子妃千万别这么说,您可是我们家姑爷和姑奶奶素日求也求不来的贵客,我们都巴不得您日日突然驾临才好呢。七皇子妃请——”
一路引着七皇子妃到了罗晨曦院里。
罗晨曦已经喝完鱼汤,收拾得是个能见客的模样儿了,瞧得七皇子妃进来,忙作势要下床行礼。
七皇子妃自不会让她真下床给自己行礼,连对季善她都那般的客气了,何况罗晨曦跟她还是堂妯娌,又才生产完,便没有两人丈夫私下那层关系,她也断不会如此苛责,授人话柄的。
因忙上前摁住罗晨曦的肩膀,将她摁回了被窝里,随即再顺势坐到了她床边,方笑道:“穆弟妹与我还这般客气,也忒见外了,都是自家妯娌,况你才生产完,正是体虚的时候,我是来看望你的,要是还要累得你各种折腾,那我还不如不来呢。”
罗晨曦的确身体还很虚弱无力,方才撑着由红绫红绡只是换件衣裳,便气喘吁吁的出了一身的汗,见七皇子妃说得虔,便也不坚持了。
笑道:“都知道七皇子妃素来温柔随和惯了的,那我就不与您客气了。之前还真不知道生孩子能痛到这个地步,是知道痛,但以为至多也就是不小心割破了手指那么痛,万没想到会比那个痛十倍百倍都不止,这会儿我都不敢想自己到底是怎么熬了过来的。”
七皇子妃嗔怪道:“叫七嫂,什么七皇子妃,不是才说了不与我客气的吗?这生孩子的痛,真只有亲身经历过了,才知道到底有多痛,所以咱们女人不容易呢……”
红绫端了红糖水进来,季善忙亲自接过,奉与了七皇子妃,“七皇子妃喝点儿红糖水润润喉咙吧。”
七皇子妃笑着接过,喝了两口,见季善一直站着的,忙笑道:“沈太太也坐下吧,搁寻常人家,大家可是亲戚,所以你千万别与我客气,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我其实跟穆弟妹一样,也是个爽利人儿了。”
季善笑道:“臣妇已经看出来七皇子妃的确是个好性儿又爽利之人了,方才听得您来了,我们家姑奶奶还与我说,您性子极好,我见了就知道,让我别紧张呢,这会子一见,果不其然。”
一边说,一边依言在一旁的锦杌上坐了。
七皇子妃已又笑道:“沈太太也比我想象的更漂亮、更出色。之前听我们爷提起过沈翰林和你,说贤伉俪郎才女貌,气度出尘,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后来沈翰林又蒙父皇点了探花,能被点为探花,文采相貌气度都得多出众,可想而知。我便越发盼着有朝一日,能亲眼瞧一瞧,贤伉俪到底有多相配了,总算今儿见着了,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哪!”
季善当然不会把七皇子妃的客套话当真,不过心里却是对她又添了几分好感,这般的随和,这般的平易近人,真是让人想不喜欢都难,一定是七皇子的贤内助吧?
因忙谦虚道:“七皇子妃太过奖了,我们夫妇实在当不起。”
七皇子妃却是又笑着夸了她一回,“沈太太当得起,一百个当得起,一千个当得起,你就别谦虚了,这里也没有外人不是?”
才转向了罗晨曦,“听说穆弟妹本来该月底才发动的,倒是没想到会提前这么多,当时肯定把你和穆兄弟都吓坏了吧?皇祖母今儿听说时,也是好一阵后怕,说亏得你们母子平安呢。这不是皇祖母近来凤体欠安吗?前夜宫里的团圆宴便只有父皇母后带着我们这些兄弟妯娌出席,再就是后宫主位以上的娘娘们有份儿列席,就是怕扰了皇祖母静养。”
“谁知道皇祖母当夜一时高兴之下,多喝了两杯,回宁寿宫时又不小心吹了点儿风,昨儿起来便喊头痛。二嫂知道后,便打发人给我们妯娌都送了信儿,约好今儿一早一道进宫去探望皇祖母……”
罗晨曦忙道:“那皇祖母如今怎么样了?偏我之前因身子日益沉重,好些日子都没进过宫给她老人家请安了,如今更是连房门都出不得,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穆弟妹别急。”
七皇子妃摆手笑道,“皇祖母昨儿吃了药,歇息了一日,今儿已经好多了。我们去时,她老人家正与母后和几位主位娘娘说起你呢,说亏得你母子平安,不过还是要打发人亲自来瞧过,再赐你一些药材补品,她才能心安,我想着我们两家离得近,便自告奋勇来了。”
诚亲王府中秋夜又闹了一场之事自然瞒不过太后的耳目,本就因之前张真人的事连日心里不痛快,当下更是雪上加霜。
既气诚亲王不争气,一把年纪了连个家都齐不了,亏得皇上把弹劾他“内帷不修”的折子都留中不发了,不然他早让御史弹劾得满头包了,这些年真是把他惯坏了;又恼诚亲王妃不容人,都是儿孙成群的人了,还那么霸道做什么,专宠了她几十年还不够呢,连她堂堂一国太后,先帝在时,尚且没她日子好过呢!
所以昨儿才会又传了太医。
等吃了药,睡了一觉起来后,太后精神好了些,气也消了些,便也有精力去想被诚亲王夫妇为老不尊殃及的池鱼——罗晨曦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虽然是提前了好些日子发动,但其实孩子也算足月了,应当能母子平安……吧?
那两个不省心的东西在宗室里名声已经够不好听了,要是此番罗氏再因此有个什么好歹,甚至母子都……那他们的名声就更是要烂透顶了,如今是她和皇帝还在,宗室们顾忌她和皇帝,还不好明着唾骂指摘他们夫妇,等到哪日她和皇帝不在了,他们又该怎么样呢?
本来天家的亲情说穿了就比寻常人家淡薄,不然也不会有“最是无情帝王家”的老话了。
等到将来上位的是侄儿,与当叔叔的又隔了一层,肯定亦不会再跟今上当哥哥的似的再包容庇护诚亲王府,那他们哪还有好日子过?当然得趁如今把名声维护好了,把与宗室们的关系也维护好了才是。
太后思忖一番,知道这事儿还是只能自己出面给不省心的儿子儿媳收拾烂摊子。
只要她把苦主罗晨曦给安抚好了,让罗晨曦择个合适的时机,当众说明一下她提前发动都是自己的原因,与旁人都无关,好歹把面子给圆过去,旁人见苦主都不追究了,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正好今儿皇后带了几个后宫主位去请安,皇子妃们也约了一道去宁寿宫请安,太后见人多,便想出了索性就指个孙媳妇去探望罗晨曦,而非只打发个内监或是女官到赵家的主意。
皇子妃驾临自然要体面得多,如此便面子有了;同时她再让那个孙媳妇多带些赏赐给罗晨曦,再贴心抚慰她一番,告诉她皇祖母明镜秋毫,什么都知道,往后自会越发疼她和孩子,如此里子也一并有了。
自然罗晨曦也就会乖乖儿的了。
只是当太后当众把这事儿一说,众皇子妃却都低下了头去,都在默默祈祷着皇祖母可千万别点中了自己,毕竟诚亲王妃从来就不好惹,偏又是长辈,还是皇祖母的娘家侄女儿,万一惹了她不高兴,回头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她们可不想去趟这滩浑水,本来就是诚亲王府的家务事,她们都是隔了房的侄媳妇,如何好管的?
且众皇子妃里也不乏与诚亲王世子妃、三少夫人交好的,自然不愿冒着得罪妯娌二人的风险,去给罗晨曦一个已经分了家的庶子媳妇做脸。
太后见众皇子妃都装傻充愣,就是不出声,非得她亲自点兵点将,脸色便不好看起来。
哼,一个个嘴上倒是说得好听,轮到实际行动了,却都装死了,还妄想她在皇帝面前替她们的夫君美言,她不让皇帝个个儿臭骂一顿就是好的了!
关键时刻,皇后笑着发了话,“母后,老七住得离穆哥儿家近,之前也曾听老七媳妇儿夸过一次穆哥儿媳妇性子好,不如就让老七媳妇儿走一趟吧?她本来也是个温柔妥帖的,做这些事再合适不过了。”
又问七皇子妃愿不愿意走一趟?
七皇子妃都让当众点名了,自然“只能”说愿意,“臣媳正说要毛遂自荐呢,毕竟臣媳离穆弟妹最近,比皇嫂弟妹们都方便,不想母后就先发话了,那臣媳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皇后随后又拿话哄了一回太后,其他妃嫔、皇子妃们也跟着凑趣,总算哄得太后又高兴起来。
所以才会有了七皇子妃忽然驾临赵家这一出儿。
罗晨曦听七皇子妃说了一回,也就明白了,笑道:“我方才一直在想,七皇子妃……七嫂怎么会忽然驾临,也太惹眼了些,原来当中还有这一层缘故。”
七皇子妃笑道:“也是巧了,事情才会如此发展。都知道我是个随性好说话儿的,穆弟妹也是个爽利人儿,那我们越说越投机之下,自此便常来常往,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事儿了。”
罗晨曦笑道:“我进门时间尚短,在宗室里拢共也没两个交好的妯娌姐妹,能与七嫂常来常往,自是求之不得。”
一旁季善听到这里,也是该明白的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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