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整个县衙都是张灯结彩,一派过年的喜庆气氛。
到得午时,男人们在前堂开宴,女眷们则在后衙花厅开宴,季善还让人特地请了博罗当地的小戏班子来,大家好生热闹了一日。
晚饭时季善又特地让蒲捕头把中午该班的捕快们都换了来,好生吃喝热闹了一回,还放了一回烟花,大家才兴尽而散。
次日的年夜饭相对昨儿的大宴,便相对没那么热闹了,毕竟人要少上许多,却更温情。
同样是周鲁二位师爷带着家里的男人们开宴,季善则带着女眷们,包括陈三姐张小妹等人开宴。
陈三姐张小妹等人以往几时坐过这样的大席,几时有资格上桌吃饭了?
如今却被季善如此厚待,县衙的所有丫头婆子们看她们的眼光也一点嫌恶鄙夷都没有,反而只有友善与热情,与她们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正是因为害怕所有人会拿异样的目光看她们,她们才几乎都躲在她们暂居的那个小院子里,几乎从不主动踏出院门一步的。
却不想,原来不止夫人和杨柳姑娘,其他人竟也对她们都是一样的,而这一样,说到底也都是因为夫人的缘故,因为夫人菩萨心肠,胸怀大爱,先不嫌弃她们了,其他人纵然心里仍嫌弃她们,面上却是绝不会表露出分毫来,于她们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她们往后有了机会,一定要报答夫人的大恩大德,便是要赔上自己的性命,都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她们还要给夫人供奉长生牌位,以后早晚三炷香,求菩萨一定要保佑夫人长命百岁,百子千孙!
季善自不知道陈三妹等人怎么想的。
她领着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年夜饭,放了烟花,又守了岁,吃了汤圆,直至大家都熬不住了,才让大家都散了,各自回去睡觉。
至于她自己,虽也累了困了,躺下后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一心想着也不知道沈恒这个除夕是怎么过的,有没有丰盛的年夜饭吃,又有没有像她记挂他一样记挂她?不过有妹夫与他作伴,想来他们也委屈不到哪里去,只盼往后的每一个年她和沈恒都能一起过,再也不分开了……一直到天空都发白了,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之后一直到元宵节,季善都很闲,除了去钟杨两家吃过一回年酒,由杨柳撺掇着去逛了一回大集,便几乎都是待在县衙后宅里。
张家自然也给季善送过帖子,还是张家的大奶奶亲自来送的帖子,邀请季善赏脸去吃年酒,季善却是直接没见人,那般假仁假义,无情无义的人家,她凭什么给他们脸呢?
沈恒是需要当地士绅们的支持配合,可缺了张家一家,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张家不防季善竟这般不给自家脸面,又是气恼又忍不住慌张,难不成县尊夫人真因族里那小丫头的事恼了他们不成?可他们那么大一个家族,总不能为了一个女儿,就不管其他女儿的姻缘将来了吧?
县尊夫人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合着事情没有落他们家头上!
可县尊夫人便是博罗最尊贵的女人了,她不肯赏脸,难道自家还能去质问她不成,说到底县尊并不是真怕他们这些当地士绅,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官位能坐得更稳,又拉又打而已,真要硬对硬,民不与官斗,他们家又算得了什么?
只能对外宣称,季善是因为太忙,才不能去自家吃年酒的。
好在几家大户都多少知道县里出了大案,已经好几个月了,之前还又是起山火,又是县衙大牢失火的,县尊甚至连年都没赶得及回来过,县尊夫人比以往更忙也是正常的,至少面上没有谁质疑笑话儿张家,方把他们把面子堪堪圆了过去。
过完元宵节,年的气氛越发淡了,整个博罗城内城外的百姓也开始为新一年的生计忙碌起来。
到得正月二十,沈恒与赵穆总算从穂州回来了。
一起回来的,还有钦差齐大人和省府的布政使方大人并省府的其他几位大人,又是车马又是轿子的,队伍自是浩浩荡荡,引人侧目,毕竟博罗几时有过这样的盛况了?
小小的县衙却是明显安顿不下这么多人,季善无奈,只得忙忙借了钟杨两家在县里空置着的孩子,亲自带人赶着洒扫布置了一番后,再由沈恒和赵穆安顿众位大人住了进去。
只是沈恒虽回了博罗,季善却除了只远远看到过他一次以外,连与他说句话儿的机会都没有,不由自我解嘲的苦笑,这叫什么,之前是离得远了,不得不“异地恋”便罢了,如今沈恒都回来了,他们竟还要继续上演近距离的“异地恋”不成?
好在齐大人等人在县城只修整逗留了两日,第三日一早,便由赵穆和蒲捕头带着,进了山去,特地留了沈恒在县里忙他的政务,季善方终于得了机会与沈恒说话儿。
“……好了,都抱至少半个时辰了,还没抱够呢?说正事吧,我心里都快急死了。”
季善一边说着,一边已掰起沈恒的手来,方才已经说了好几次让他放开她,说正事了,他却都是充耳不闻,她只好上手了。
沈恒却仍是不放开她,只把脸埋在她发间,低笑道:“才不是善善你说要抱个够,要把这些日子的都补回来吗?怎么才这会儿就抱够了,半个时辰算什么,再来半个时辰都不够,不然你就是敷衍我。”
季善听得好气又好笑,道:“我就是敷衍你了,怎么着啊?好好好,回头再好生抱,晚上也……你倒是快跟我说案件进展得怎么样了,我心里猫抓一样难受!”
沈恒见她恼了,这才在她唇角偷香一记,松开了她,“整整两年没见,竟然还是只关心案件,一点不关心我,不想念我,可真是无情无义的女人。”
季善坐到他对面,整理了一下衣装,嗔道:“哪有两年没见,不就一个多月吗?你再油嘴滑舌,再卖关子,我真恼了啊!”
沈恒这才喝了一口茶,正色道:“我赶到府城的次日,齐大人一行也到了,因莫府台早已身故,府衙的一应事宜都交由同知大人暂代,随即方大人等几位大人也都到了。听完莫府台的一应罪行,方大人很是震怒,也很是惭愧,当下便向齐大人请罪,说都是他失察了,即日便会具本上奏皇上,请皇上降罪。”
季善听得直冷笑,“他还装得挺无辜,他要是事先一点不知情,我名字倒过来写!”
沈恒沉声道:“我和妹夫也觉得这事儿他铁定脱不了干系,甚至指不定他才是真正的主谋,可我们在府城一直明察暗访,都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听齐大人的意思,只怕皇上更看重的也是银矿,旁的都是次要的,所以若还没有新的有用的线索,便要尽快结案,好回京向皇上复命了。”
“可如今分明就还疑点重重,结不了案啊!”季善急道,“妹夫不是说齐大人品行官声都极佳,皇上也极信任,才会特地指了他做这个钦差么,不想却是个敷衍了事,和稀泥之辈!”
沈恒忙道:“善善你这话当着我的面儿说说便罢了,当着别人的面儿可千万说不得。这其实也不能全怪齐大人,办案自来都讲究真凭实据,得有人证物证。的确暂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方大人与此案有关,那齐大人依据现有的事实和证据结案,也是理所应当。”
季善冷笑道:“就算有证据,也肯定早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了,如今我们当然找不到了。可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只要他真做过,哪怕就是清理证据时,也总会留下新的线索,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不信抓不到他的狐狸尾巴了!”
沈恒叹道:“问题就在于,我们之前只能被动防守,两地又离得太远,我们总有心也无力啊。不过妹夫说,就算齐大人回头真结了案,他也会暗中留人继续查探的,若留的人也查探不到什么,将来……他也定会向殿下晋言,重查此案的,总归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真还另有主谋,老天肯放过,我们也绝不会放过!”
季善闻言,这才面色稍缓,道:“那那个管事和少爷便得妥善关押起来,绝不能给任何人以可乘之机了,他们如今可是最关键的人证,——不是说他们两个看起来便不是什么好东西吗,怎么嘴巴竟这么紧,是刑用得还不够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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