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将五娘家看了一圈,再从后门返折,又看了马圈、旁的小院儿、旁边的假山池塘之类的地方,最后在案发的小院外面停住,问:“来过很多人吧?”
五娘苦笑道:“光那两位带的随从就好几位,险些打起来,后又有旁的劝架的客人、妾也来劝架,早起出了事儿,又有来看热闹的、报官后又来了好些人。竟是数不过来了。”
祝缨问道:“有多少人进出过院子?”
五娘道:“那也是不少的!晚间进出伺候的、端茶递水的,他们的随从,又有早间出事拿人的。”
“夜里关门吗?”
五娘道:“要看客人的癖好了。那位马将军,倒是关着院门。”
祝缨又问:“你这家里有多少人?”
“呃,男女一共二十七口。”
祝缨转回大堂,让五娘把人都带过来,照着册子上的人,一一地看过,让他们在自己面前走一个来回,然后依次站好。除了五娘,还有五娘的丈夫,另有他们在册的十二个“女儿”,一个儿子,厨房忙活的三个人,两个丫环,再有小厮杂役六个人。
少的那一个“女儿”正躺在京兆府的仵作房里呢。
祝缨就问当时谁与受害者同住,谁又与周游同院。出来一个温婉柔顺的少女道:“妾名玲玲,侍奉周将军。”又点了几个少女,是与她一个院子里的,不过是住在厢房里。
祝缨问她:“周游都干了什么。”
玲玲道:“饮酒、听曲,与我们说笑,又……说了马将军几句,后来喝多了,就睡了。”
“他夜里没有起来?”
玲玲道:“他要妾陪饮,妾也喝多了。”
问其他的少女,有的说有客人,根本顾不上周游,也有一个说昨天晚上不舒服,吃了药,睡得沉,是都不知道的。
又问受害者,同寝的已然死了,厢房住的几个也都摇头说:“不知道。”
祝缨又问:“死者,有什么癖好么?”
五娘道:“哎,真是冤孽,他有什么癖好,还不是我们受着?好打人,好绑着,好烧红了的蜡油往身上滴……”
再问有什么异常,全家上下都说没有,五娘道:“头半夜是热闹,后半夜都闹累了,睡得沉。”
祝缨叹了一口气,对两个衙役说:“仔细看好这个地方,不许放别人进来。”
五娘还要问:“我们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鲍评事喝道:“恁多话!”
两人出了五娘家,鲍评事道:“好么,竟是滴水不漏。天不早了,回去?看看能不能问一问周将军吧。”
祝缨道:“你还想审他?回家吧!明天一早再去看看裴少卿问出了什么来。”
鲍评事道:“也对,我看裴少卿有点王京兆的模子,兴许能问出点什么来。”
两人约定第二天一早回大理寺再仔细参详,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鲍评事郑重地说:“蜈蚣想踩进来没有能够,多谢祝兄保我能参与此案。”
祝缨道:“何必这样讲?周将军也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你我见到他的狼狈样也不知是福是祸,现又与京兆府打擂台,上头又限期破案,我倒怕连累了你。”
鲍评事慨然道:“富贵险中求!该谢祝兄给我机会。”
两人辞别。祝缨左旋右转,甩掉了尾随的一个五娘家的小厮,又弯来绕去,到了一所房子的后门叩响了门环。
里面一个声音问:“谁呀?”
“找九娘的。”
里面的人将后门拉开一条缝,祝缨一推,把门推开了。那已不记得她了,问道:“哎!你是谁呀?怎么能闯进来?好好的大门不走,你是贼么?!”
有两个高壮的汉子卷着袖子过来要驱逐闹事的人,祝缨站稳了,说:“叫九娘来见我。”
“你算哪根葱?就敢点名叫九娘?”
“你去问问她,陈大公子是不是很久没来了?”
“呸!陈大公子可不长你这样。”
祝缨含笑立着,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开门的人先动了:“我去告诉九娘!”
不一会儿,九娘就款款而来:“谁呀?前头正忙着呢……谁……你是?哎哟,小祝大人!”
祝缨道:“真要我从正门进来问话?”
九娘吃了一惊:“怎么?还有什么案子与我家有关么?这两天就……不是吧?我这里可从不窝藏贼人呐!”
祝缨道:“就几句话,站这儿说。”
九娘忙把人都赶走,凑上前问:“小祝大人有什么要问的?”
祝缨道:“五娘家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这……”
“我为什么从后门来呢?就是给你留余地。”
九娘道:“嗐!这条街上的,都差不离。她家比我们可要厉害得多啦!不过呢,人多,事儿也就杂,常有闹事的。周将军呢,看着气人吧,其实咱们这儿遇着他那样的,算运气好的了。他可不像能杀人的人。”
祝缨道:“是不是他干的,我会查。我问你,马某,有没有仇人?这条街上有没有恨他的人?”周游……啧!他结了什么仇他自己都不知道呢!
“那个马将军,癖好不大好,哪个姑娘也遭不住他。要说恨呀、怕的,有,可没有敢动手的吧?再说了,也打不过呀。哎哟,五娘一辈子好强,这回可真是遭了灾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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