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熹一听就知道冷云是不管事的,对獠人的事情没有怎么参与。冷侯也听出来了,问:“是什么样的事?先前没听说呀。”
“他又上了一表,再添两县。”
“这是好事。”冷侯笑道。说着,看了冷云一眼。
“遇着出题目的人了!”郑熹说。
祝缨给白面、长发、山雀三家请敕封,说明了三人地方不如阿苏县和塔郎县,位置也更偏僻,所以请的品级不是六品是七品,相应的赋税也要少一点。
冷侯道:“这说得挺对。”他拍了拍冷云,让他别傻看着,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冷云只见过苏鸣鸾一个人,别的他什么都不知道,鸭子听雷似的。
郑熹道:“于是有御史怀疑他是不是在做假。说是先前二十万大军,耗资巨亿都没能成的事儿,凭他一个年轻人,没有大动干戈怎么可能做得成?一个两个,还能说是惊喜巧合,多了就成了怀疑了。”
冷云骂道:“哪来的瞎子胡说八道?朝廷税赋是假的吗?”
“羁縻县缴的那些,说他的南府代出也出得起。万一是压榨百姓增加的赋税,串通獠人作假换他的前程,那还是划算的。”
冷侯道:“我怎么记得韦伯中去过南府?还进过山的?”
“为了一身朱紫,弄个假寨子也是可以的嘛!毕竟,大家都知道子璋的胆子大得很。”
冷云深吸一口气:“我对陛下讲去。”
郑熹问道:“你进过山?”
“额……”
郑熹道:“陛下问起的时候你就照实说,他的事儿且有得磨呢。政事堂也不喜欢节外生枝的人,我看陛下也未必喜欢。”
“到底是谁啊?”
“一个蠢物。”
冷侯向郑熹确认:“真不用——”
郑熹摇了摇头:“万一有说得对不上的,落下话柄对大家都不好。”
冷云道:“那就派个使者去看看!”
郑熹冷笑道:“去宣敕则可,去查么——”那就是怀疑祝缨,是调查了。不戳破这层窗户纸,派人去看大家当不知道。戳破了,就得打嘴仗得说明白了。
现在御史说,你没问题为什么不让查?是不是心虚?郑熹就要反过来问,羁縻本来就难,再把事情搅黄了、寒了人的心,你负责?那一边又说,为朝廷办事,怎么能一点儿委屈也受不得?郑熹就说,你怎么不委屈一下?
总之,僵住了。
这是这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没传到冷侯耳朵里。
冷侯道:“这朝廷还轮不到他们胡闹!”又问郑侯哪儿去了,郑侯说是陪夫人回王府看高阳郡王去了。冷侯父子没等到郑侯,坐一阵儿就走了。
冷云在京里又多一件心事,很快,他被召去叙职,接着被政事堂留了下来。
王云鹤稍稍有点担心,因为刘松年把韦伯中骂了个狗血淋头,觉得这货脑子不够使,从头到尾都被祝缨牵着鼻子走,又骂祝缨小聪明,弄得现在许多细节韦伯中他答不上来。王云鹤只好问冷云。
冷云也是不太清楚的。
王云鹤愿意相信祝缨,每年钱粮上缴不是假的,祝缨送来的赵苏不是假的,上次进京带着的獠人孩童也不是假的。他与刘松年都是人精,只要他们想,无论是祝炼还是赵苏,祖宗八代都被套出来了。
不假。
从冷云这里问不出什么来,王云鹤只得放他走。施鲲旁观了整个过程,道:“做事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躲得远!疑质的时候却冲在了前面!”
一旁钟宜慢条斯理地说:“这一本确实令人惊讶……”
“过了年,他就在那个地方整八个年头了,”施鲲说,“也该收获了。”
就是他,也想看一看收获。
王云鹤道:“先放一放,年后再议。”
临近新年,这事也就暂时放下了,再吵,皇帝该不高兴了,那才是要麻烦了。郑熹这里又忙上了,祝缨在京中存了不少东西,赵苏听到郑家有喜事,就以祝缨的名义送了礼物过去。郑熹正好留下他询问山中情形。
赵苏道:“学生也只对阿苏家更熟一些,其余知道的都告诉大人了。不过义父做事从不务虚,他说有,必是有的。”
郑熹皱眉。
还是王云鹤了解皇帝。过完年,皇帝先等不及了,皇帝要的是一个四海归心、四夷咸服。
他命将祝缨历年的上书拿了出来,比对着本次的上书,认为所述内容越来越详实,应该是真的。皇帝拍板决定下敕,准了。
既然准了此奏,相应的官服、官印之类也要准备。还得给三县定名,从音译而来,路果的长发家占便宜,因为发音有点像带了“恩”字音,皇帝给定了叫天恩县。喜金的白面家叫永治县,山雀岳父则因发音叫顿县。花帕族名定叫“锦”族。
皇帝到底是个被底下官员糊弄了三十来年的人,也有点心得了。他又指派了一队使者去宣敕。明面上说是为显重视,实则兼了查访的任务。
使者路上行得慢,还没到南府的时候,祝缨已知悉了京中的一切——京里火急火燎给她报信的人可有不少。
她从容地准备,再带使者去山里转悠,将一正一副两个使者累病之后送走。这回使者比韦伯中还惨,进山还遇到了大雨,马蹄子打滑,差点跌落山崖。
…………
使者还在回程的路上,冷云的任期满了,他毫不犹豫上了个请求养病的折子,从此便滞留京中,玩得不亦乐乎。
这一日,他正在家里看斗鸡,郑奕冲了进来:“快!出事了!”
两只鸡被罩在笼子里带了下去,冷云道:“十三郎?你怎么来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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