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报信的兵士就回去了,当时卓珏不在跟前,并不知道祝缨让兵士捎了句话给姚景夏:“不要声张、尽力而为、军令第一。”
兵士前脚离开了行辕,祝缨后腿就给郑侯那里发了一封公文,询问前线是否有变动?需要她如何配合。次日,她就收到了郑侯的回函:先准备着,边城发生的事我知道了,胡人这次行动与以往不同,可能要有大动作了。
祝缨接到回信,忙碌起来,公文不断地往外发,身边的人有人招回、有人派出。卓珏三天的休息也提前结束了,他又开始了新的忙碌,一忙,就把祝青君的事给忘了。
另一面,苏喆却发现了不对。
苏喆与祝青君这几年渐渐熟悉,有些朋友的味道。她觉得祝青君脑子不笨,彼此说话都能接得上。祝青君请命押运粮草的事儿苏喆也知道,她没拦。她也有事要忙,等到缓一口气的时候,才惊觉祝青君有好些日子不见了。
苏喆找到了项安,问道:“三娘,你见过青君没有?”
项安道:“她不是运粮去了?”
“那也该回来了呀!”
项安道:“莫急,我算着这几天也该回来了。”
苏喆又等了两天,与祝青君同行的人都回来了,祝青君却没回来。来的人还少了几个,她们都是祝缨的随从,因而得以进入行辕。同行的其他人都在别处营地驻扎了,她们在腰间系白布,头上扎着白头绳,苏喆的脸顿时煞白。
她快步上前,指着她们背着的骨灰坛问道:“这……是谁?”
姑娘们眼圈儿也红了,一张口,话没出来泪先下来。苏喆整个人都麻了,站着摇摇晃晃地问:“青君……”
“没、没找到。”
“诶?!”苏喆又醒了,“进来说话,什么叫没找到?算了,我与你们去见阿翁!”
一行人到了祝缨面前,黑压压跪了一地,当先一人哭道:“大人!”
祝缨道:“回来了,你们就安全了,慢慢说。”
为首的一个姑娘是祝缨从别业带回来的随从之一,口齿伶俐,虽哽咽,也说明白了情况。
“咱们押粮一路顺利,眼见再有三十里就要到了,突然斜地里冲出几十胡骑……”
胡骑一阵呐喊冲杀,直奔她们的粮车而来,祝青君当时下令,自己与护粮队截击胡骑,其他人押着粮草先撤,又派人向姚景夏处求援。
她留下了一些粮车,推到前面以阻拦对方,自己人躲在后面放箭。但是随行的民伕毕竟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卒,慌乱间也有吓得动弹不得的,也有跑的,剩下些还能听令的紧张起来动作也不那么迅捷。
押运粮草队伍笨重而庞大,行动也不便,眼见胡骑就要冲过来了。亏得她们带了弓、弩等,一顿乱射,勉强稳住阵脚。
胡骑却不气馁,又绕了个圈子从侧后要来攻击她们,这让她们疲于奔命。
祝青君冲在最前,与他们对射。对面却狡猾得很,一面放箭,一面又放起火来——他们竟劫掳不成,竟要放火烧毁粮草!
双方一番纠缠,也让他们点着了几辆大车,烟焰冒出,又吓得一些民伕逃走。
亏得那边姚景夏等人算着差不多粮草该到了,留意这个方向,一见有烟焰,便率队来接应。
当时又是烟又是火又是人的,等安静下来才发现粮草被火一烧,损失了四分之一,己方伤亡数人,祝青君还不见了!
伤的人现在还不好移动,就近养伤了,她们带了亡者的骨灰回来安葬。
姑娘带着哭腔道:“大人,您快救救青君吧!”
祝缨道:“知道了,你们先去休息。三娘,走了的人好好安置。民伕有伤亡么?要给抚恤。”
项安忙说:“是。”
苏喆急道:“那我带人去找青君吧!”
祝缨道:“你事干完了?”
苏喆道:“可是青君……”
林风大步走了过来,行辕里出了这样的事,当然是引人注目的,他也凑了过来,听了一阵,道:“义父,我去吧。”
苏喆看了一眼林风,道:“还是我去。”
林风对她说:“你不能去,你阿妈怎么办?”
“关我阿妈什么事……”苏喆突然顿住了。
祝缨道:“都争吵什么?你们知道她在哪里?又要怎么找?我已经让姚景夏留意了。大张旗鼓,是生怕胡人不知道你重视她?好去找她?她也算有勇有谋,是个负责的人,遇事必有交待。除非死了,或者遇到了一些事情。没有找到尸身,大概是没死。把家守好,等她回来。”
苏喆与林风见她镇定,也都定了神儿,道:“是。”
祝缨也猜不到祝青君现在怎么样了,她说着祝青君可能还在,但也做好了人已经没了的心理准备。战场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是姚景夏搜了一遍,没见着人,一个大活人应该是自己走了的。
那去哪儿了?
……——
祝青君伏在草丛里,她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出门时穿的那一套了,头上也扣了一顶草原男子常戴的毛毡帽子。
她领这差使有一阵子了,运粮遇袭还是头一遭。她当时有点紧张却不慌乱,也做好了有损失的准备。火起的时候,她只想着一会儿交割的时候会再麻烦一些。
她并没计划要“失踪”。
她是押运粮草的,虽然有一颗上阵杀敌博功名的心,本职是什么、该先干什么她还是知道的。
这次粮草受损,她得赶紧返回汇报,请求再补发一些过来。
直到她看到对面胡骑里一个年轻男子的装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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