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萌笑道:“这还用提醒吗?要是先帝时有这番动作,人心该不稳了,该怀疑先帝有疾,又或者有疑心。当今陛下么……大家反而安心,陛下终于做了一点像是人君会做的‘正事’了。”
“他一直在做人君会做的正事。”
“想法很好,眼高手低。”陈萌说。
祝缨道:“慎言呐!”
“也就是同你讲讲,你口风紧。哎,怎么没见苏家丫头?”
“与晴天出去逛街了。姑娘家家,拘在家里像什么话?”
她说得太过理所当然,陈萌没听出不对来,却被勾起了瘾,说:“说起来,我也有好久没有逛过街啦。怎么样?‘微服私访’一下?怕不怕遇到无赖?”
“有陈京兆在,京兆怕是没有无赖了吧?晴天前阵子说,京城街面很干净了。”
陈萌小有得意道:“怎么样?走着?万一遇到些不长眼的官员,正好办了他!”他憋着一口长气,本来是要弄冼玉京等人的,他这里才准备到一半,皇帝出手了,把人贬了。正有气没处撒,谁撞到他的手上,是要吃大亏的。
这天是休沐日,是官员撒欢的时候。
祝缨道:“行啊。”
不多时,两人都换上了便服一同出现在了街上。陈萌微有发福,须里也杂了两根银丝,祝缨面白无须,身形劲瘦,本就比陈萌年少一些,一眼看去就是两代人。
陈萌咳嗽了一声,微有嫉妒。
两人走在大街上,祝缨留意了一下,地痞无赖是少了很多,小偷扒手目今也没看到。不过也说不好,现在他们还没走出自己居住的这一坊,本坊里富贵之家多一些,咦?
陈萌低声道:“那个不是东宫?”
还真是!
太子正带着四、五个人往这边走,竟也是个“微服出行”的模样。
本朝太子,乃至于皇帝并不都是锁在宫里的,太子往外跑的时候还要略多一些,但是这回随从是有些少了。
祝缨皱眉,看向太子身侧的一个青衫少年。
陈萌问道:“怎么?”
“女的。”祝缨说。
太子还带了俩宦官、俩护卫,女扮男装,祝缨是个行家,一般人在她面前一眼显形。
两人迎了上去,先拱手,太子抢着也拱手:“陈公、祝公。”
说着,还使眼色。
陈萌道:“殿下如何私挟妇人出游?若为人所知,又是一场麻烦!”
严归闻言,往后缩了缩。
太子其实是来见一见祝缨的,皇帝调动了宫廷守卫,他已知皇帝信任谁了。兼之近来三弟也要开府,二弟又日渐长大,身为太子,他总要做些什么。
太子如果大肆勾结朝臣,做得太明显,只好将有限的力量放到合适的人身上。说起来,郑熹也是合适的,但是太子手上实在拿不出更多的筹码来打动郑熹了。且郑熹是个更狡猾的人,祝缨也有城府,但比郑熹似乎坑人会坑得轻一些。
祝缨又与许多人有勾连,是个不错的选择。
太子道:“昨天偶然听宫人说起,宫外百姓生活,想看看贫苦百姓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总在宫里,都要忘了在宫外的时光,忘了人间疾苦了。宫人家在京城,让她带路。”
理由找得正正好。
陈、祝二人只得放弃追问这个,陈萌问道:“家在何处?”
严归小声报了个地址,祝缨心头一动,这不是沈瑛小舅子家么?
陈萌道:“容臣叫上些人,陪同殿下。”
“京城岂有不认识衙役的?还是我来吧。”祝缨说。
严归有点惊讶地看着祝缨,她听说过祝缨的,关于祝缨的传闻不少,宫里的、宫外的,只是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秀气的一个人。面白无须,不是少年了,却也不显老相。
陈萌指责太子带她出行的时候,她心底已默默回了一句“你不也带了一个”的。倒不是看出来祝缨是女人,而是习惯性地练习反抗。这是她的经验,与争吵的时候,不要辩解,要给对方反扣一个大帽子,让对方辩解,这样容易脱身、容易赢。
亏得没有说出口!
这可是祝缨啊,殿下时常在东宫说起的人。因一时之气将人得罪了,岂不要惹殿下不快?
不多时,苏喆与祝晴天就带了些女随从过来,一行人挟着太子等人到了严家。
严家都不认得祝缨等人,但是见到严归都是意外:“大娘回来了!哎哟!这是怎么了?你不是逃……”
严归忙上前低语几句,严家顿时慌乱了起来,叭叭跪了一地。
太子咳嗽两声:“我是微服,不要惊动了旁人!我们来坐坐就走!阿归,与你母亲有私房话,也说几句去。”
严家一通乱,严归的父亲哈着腰着一行人留到了正堂上。祝缨与陈萌几乎要翻白眼,这就是“贫苦人家”?
严家已经得了太子的补贴,可以说是小财主了。
严老翁果然在致谢:“亏得殿□□恤……”
那一边,他的儿子们跪在下面,看向太子的眼神里都带着期待。
太子也简单地问了两句生计,严老翁一边说“蒙殿下看顾,”一面又说“家里都是吃白食的,他们又没有正经的差使”。
祝缨与陈萌没一个说话的,就看太子与他们尴尬地一问一答。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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