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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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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尽一连串的演变后,恕我无法对你产生敬意!”

始终漠然的筱原英浩,此刻反绽出些许玩味的笑意。“据理查老爹说,你的能力与凯尔并驾齐驱,且拥有透彻世事的见解。”

“那是理查先生他老人家抬爱了,睦天纯粹工作之需,看得多而已。”

“何不说说你这看得多的见解?”

“我没什么伟大的见解,尤其圣渊和可柔之间的一切;荒谬的是命运的无情,而真正自私的是当年的大人们!”罗睦天充满指责的目光看向他。“筱原先生,你在爱妻惨死又找不到失踪的爱女,抵抗不了这份悲痛,选择了放逐。面对你的断然离去,筱原家族的事业也因此乱了好一阵子;史密斯家族的理查先生失去爱女又失去孙女,早已无法视事,连唯一想依靠的女婿都不在身边;而古家,在珍妮(古圣渊之母)知道如母如姊般的爱丽薇儿惨死后,精神一度崩溃,整个古家也差点倒了,当时你这姊夫又在哪里?惨剧对三大家族的重创非一言能道尽,而最关键的人却离开了,身为幸存者又是古家独生长子的圣渊,只好一人扛下全部人的寄望,找到凶手、找回当初失踪的小女婴!”

“在我离开后,确实如此。”筱原英浩毫不回避的坦承。

“大家都以为圣渊从重伤中醒来就没事了,有事的是死掉的人,有事的是那丧妻、丧女的可怜人,没人注意过那小小孩童是以怎样的心灵面对这一切可怕的发展,又是以怎么样的毅力熬过那濒死的威胁和背上身的责任,大家只看到他为了复仇所做出的事,却没想过,如果不是十八年来,圣渊从不放弃的坚持,可柔的下落只怕将永远成谜,你说是吗,筱原先生?”罗睦天尖锐的反问道。

筱原英浩静静听著,没有回应。

“当年的惨剧,你选择放逐,而圣渊投入仇恨,我无法说谁的对与错,因为这样的悲恸,哪怕是我也不知会做何选择,但是自私,我想你是最没资格说的,因为圣渊比你坚强去面对!”

“说得好。”严厉的批判,筱原英浩不怒反笑,他炯睿的眸光细视罗睦天。“听说你是圣渊最得力的帮手,却也是在乔皖的悲剧发生后,最反对他的人,为了乔皖,你甚至接受了理查老爹的委托对抗圣渊,最后还想帮她脱离圣渊,完全有违你向来的立场,从这些事看来,很难不令人联想一个可能性,你爱上了乔皖,也就是我的女儿可柔,对吗?”

无言在彼此的对视中,最后,罗睦天喟道:“爱吗?我想还说不上,但我确实对乔皖动情。当初圣渊的复仇计划,我也是参与者之一,最早是罪恶感使然,然而她的脆弱无助,让任何与她接触的人都想保护她,我又何尝能例外?这样的互动也曾经让我迷惑,只是,我很明白她对我是仅止于友情的信赖,而我也不想改变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毕竟动情与动心,并不一样。”

“动情而非动心。”筱原英浩了解一笑。“你是在告诉我,你适时悬崖勒马,往后打算将这份情定位在友情!?”

“我与她始终是友情,或许对乔皖而言,还有一份兄长的依赖吧!”毕竟当年的“乔皖”不曾有过来自父兄辈的照顾,将这些感情投射在他身上,不难理解。

“无论你对我的看法是什么,我都感激你过去对可柔的诸多帮助。”

“但是,依然不会改变筱原先生你打算对圣渊做出的阻挠。”

“正因为当年我有千万个错与自私,让自己的女儿受罪了十八年,如今,穷我毕生之力,都要把她失去的欢乐与幸福给她,不让伤害再靠近她;无论你为圣渊如何辩驳,都不能改变他曾逼得乔皖跳楼自尽!”筱原英浩背过身,断然隔绝的背影,那份疏离的淡漠像又回来了。“如果你是我,身为一名父亲,你能将女儿再度交给一个曾经逼死她的人吗?”

罗睦天紧锁双眉,因为当年那一幕他也在场,至今如同昨日,触目鲜明的令人痛心!

“筱原先生,你可曾想过,圣渊非不懂世事,尤其真相大白后,他又岂会不明白自己已没有任何立场再要求可柔回到他身边;可是在这一点,他却像个天真的孩子,一心一意认为只要可柔回来,一切就会好了。就像当初他投入复仇,用尽手段报复仇人,用尽方法寻找可柔的行踪,他认定只要找回可柔,他敬爱的英浩叔叔就会回来、他最爱的薇儿阿姨就会安息、疼爱他的理查爷爷可以得遂此生心愿、精神状况差的母亲会很高兴甚至病情转好,一切只要他找回可柔,大家都可以像以前一样。筱原先生,你该明白精明干练如圣渊,为何在这一点他像个孩子,想得如此单纯。”说到此,罗睦天深深吸口气,看尽好友一路走来的演变,他常有不胜唏嘘之慨。

“当年圣渊对复仇的执著到了著魔的程度,任谁劝都没用,连亲姊姊与他反目也一样,他最常说一件事;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告诉他该怎么做,因为亲眼目睹悲剧发生的是他,谁都不是当年那个劫后馀生的男孩!”扒过额前的发,他沈缓地道。“在命运的作弄下,你不能原谅圣渊差点逼死可柔,而不愿再给他弥补的机会,但是请你想想,他为谁而至此,为的是你筱原英浩的妻女。当年那差点死在栏杆上的小男孩,谁把属于他的人生和健全的心灵还给他?当他醒来后,大家只是给他责任、压力,还有挥都挥不掉的梦魇,却没有一个人真正拉他出泥沼,还怪他不该陷入泥中而不知爬出来,可是谁丢过一条绳索给他!”

严肃的默然,让室内的气氛充满了沈重。

片刻后,罗睦天摇头长叹。“其实,该有一个人告诉圣渊,他应该死在当年那场悲剧中,真的,这样对谁都好。”

直到罗睦天离去,独立在窗前的筱原英浩,久久都不曾动作。

“手心≈背都是肉对吗?薇儿。”他握住胸口上的水晶圆坠,缓缓闭上眼“可柔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而圣渊对我们两人而言与亲生儿子又有何差呢?在珍妮生病时,他几乎就是我们照顾长大,他的苦与委屈我又怎会不了解?否则,我又岂会将御景庄送给他,将我一生构筑家园的梦想送给我最疼爱的孩子!”他的天伦梦已碎,但他深深的寄望,这个令他疼爱甚深的男孩,将来能在“御景庄”完成这个梦想。

心疼可柔,又何尝不疼惜圣渊?十八年来的放逐,除了追怀爱妻外,这两个孩子始终是他最牵挂心头的,如今更教他伤神不已。

乡间道路,雾气渐起,让原本阔然的视野,在经过几个回弯后,又陷入迷茫。

“小姐,可能得等这阵雾过去,才有办法找到正确的路。”看着阵阵飘来的白雾,保罗谨慎的看着路况。

“也好,找个地方停下来等吧!”窗外,朦胧中隐见山野绿坡,偶有几处独立郊野的房子,只是雾越来越浓,不宜再冒险前进。

“我记得前方一个转弯处有个林荫地,停在那里等比较妥当。”否则随便停在路上,在浓雾里,很容易被来往不知情的车子撞上。

这时远方传来短促的狗吠声,被可柔抱出篮子在膝上睡觉的小绿宝竖直了双耳。

“小绿宝,怎么了?”小绿宝瞅圆一对猫眼,跳下可柔的膝,对著窗外狂野呜著。

“狗引起它的不安吧!这种林间乡路,难免有野狗,有的凶性还不小。”保罗猜道。

“真是,连坐在车子里也这么不安分。”可柔抱过它,小绿宝却挣扎著。“笨猫咪,不要说那狗在外面,真放你出去,你也打不过人家,乖一点。”

不理主人的安哄,随著越来越接近的狗吠声,小绿宝猛然窜出去跳往前座,接著跃上方向盘,保罗大吃一惊;车身侧斜,差点滑落坡下!

“小绿宝,快下来!”她斥喝。

才稳住方向盘的保罗忽略了前方一个回弯,轮胎刮划过路沿的突石,刺耳的像要划破人的胆子与心脏,马上再与一辆疾驰而来的车子正面相迎!

“小心--”可柔骇喊。

惊险的一刻随著尖叫、回转声和紧急煞车声贯穿耳膜,两辆车以细毫之差错身而过,接著车子飞出路面,撞往一旁大树,强烈的撞击声震动整个路段!

另一辆避过灾难的车子,前方的驾驶惊魂未定的问:“老板,没事吧?”

“人没事,我的心跳倒是停了好几秒,真该跟对方要赔偿!”一个发色淡金面庞深邃的外国男子,拍拍胸口,有些玩兴的说道。“达卡拉斯的人民开车越来越猛了,真该好好下重罚,圣渊,你怎么样?”他关切地问身旁友人。

“身为达卡拉斯的皇亲贵族,你该先去关心有事的车子,不是想重罚!”声音的主人在开口的同时,已经开了车门下车。

“嘿,我以客为尊先关心你嘛!”重情义还这么没好报,呿。狄洛彬随之下车,不忘命车上的司机赶紧联络警方与救护人员。

大树被拦腰撞得颓倾,车头撞毁少许,整辆车看来受创不大。

“哗,这辆车子不是一般人有的,这么大的力道早该撞烂一半了!”太猛了,竟然只撞凹了不到三分之一,连个黑烟都没冒,可见整个车体经过特制。“一定要问问车主在哪一国订购的。”还没接近车子,狄洛彬已一望了然。

“你连装甲车都有了,还嫌不够吗!?”

“那又不能开上街,拉风都没人看。”在达卡拉斯,贵族扰民罪加一等,真该感谢他那英明的祖父定下这么重的责罚。

“玩车过头了你!”

“嘿!”他受不了的再次亮口头禅。“好的东西就是要公开让大家赞颂,才不辜负东西的美嘛!”

车里因过大的撞击力而陷入半昏迷的可柔,蒙蒙胧胧中只知道有人接近,剧痛由后脑传来,像要撕裂她的脑袋般,难受得令她倒在后座动弹不得,耳旁不停的传来小绿宝呜呜的叫声,这小家伙显然知道自己肇祸,正舔著她的额。

原先她弄不清楚,那不停淌下的温热是什么,直到红红的影子沿著面颊而下,缓流过椅垫,她才知道自己正在流血!

前座被撞击力震昏的保罗在连续的车窗敲击声中苏醒过来,昏沈的头再加上安全带和安全气囊让他无力移动,挣扎的按下车门开关,对将他救下驾驶座的人道:“求求你们,快救救后座的小姐后座的小姐”

“喂、喂,你伤得不重,先给个面子撑一下,说一下你家主人是谁再昏倒,搞不好我认识,喂--”狄洛彬用力唤著,对方眼皮动一下还是又昏过去了。“喔,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圣渊,你那边怎么了?”只见古圣渊一打开车门,就怔愣在车旁,整个人像定住般!

觉自己正被移动的可柔,头被小心的扶住,一个温暖而结实的触感抚上她的面颊,有些颤抖地抚过她的眉与唇,细细的,像要确定她的存在,可柔缓缓睁开眼,一双灰色的眸瞳映入眼帘,她忽地瞠圆了眼瞳!

梦里的世界总带著浅灰的色彩

冰晶般的灰洌,彷佛天地孕育的眼瞳

可柔发颤的抬起手,想要碰触那双灰色的眼瞳。

她知道,记忆藏在那抹浅灰中

她知道,秘密锁在那对灰瞳里

手指才一碰到那热力的血肉面庞,灰瞳的主人握住了她的手,紧压在他的唇上,沈哑的唤著:“皖皖,我的皖皖,你终于回到我怀中了。”

不要再深陷那灰色的漩涡

不要再重复那心碎的感觉

一记锐利的感觉直入脑海深处,剧痛却更快攫获她,昏厥的意识在她倒入这堵熟悉的胸膛时,微弱的几难听见的声唤出:“圣渊”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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