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火把齐明,欧丝兰娅的脸色,顿时变得雪白。
长风倒转,青夏的披风,在黑夜里翻转飞扬,像是雄鹰的翼。
寂静的黑夜,万物都已经安睡,烈云髻坐在大帐里,看着门口的青夏,面色冷然,久久没有说话。
青夏放下手中的葯物,走过去撕开她手臀上的衣衫,只见被毒蛇咬住的地方已经做了简单的处理。欧丝兰娅的毒虽然凶猛,但是烈云髻也是毒道的祖宗,不会有性命之虞。为她换好了葯,放下一套干净的衣服,就缓缓的站起身来。
“你,”烈云髻突然开口,声音微微有些低沉,绿衣女子微微咬住嘴唇,想了想还是说道:“你有他的消息吗?”
青夏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这几年蓬莱已经将洪天水牢完全掘开,发现里面的通道四通八达,但是就是没找到你们的下落。五年前我也曾下去寻找过两次,却都是无功而返。你们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烈云髻微微苦笑,抬起头来苦涩的看了青夏一眼,缓缓说道:“我们找到了一个出口,顺着出口一直向外爬,好不容易找到了出路,突然间整个地壳震动,石室坍塌。我当时中了,中了毒,他为了让我出去,用肩膀顶着千钧的石门,最后就没能逃出来。”
青夏顿时想起了大黄鹏鸟出世时的震动,沉声说道:“可是石室里,并没有找到骸鼻,连血丝都没有留下,应该不会被猛兽袭击。”
烈云髻咬着嘴唇,阴狠的说道:“六年里,我下蓬莱七十多次,在地下呆的时间超过两年,连里面的老鼠都被我杀的干干净净,就算是死,就算是死,也总该被我找到一点渣子。”
青夏心中一震,面露不忍之色,烈云髻却没有注意,只是越发低沉的说道:“可是这么多年,我竟然连一片衣角都没找到,我知道他一定没有死。”
“所以你就追着欧丝兰娅不放,想从她这里得到消息吗?”
“这个贱人一定知道!”烈云髻眉梢一挑,沉声说道:“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我绝对不会放弃!”
青夏的脸孔突然间燥热了起来,有丝丝羞愧炙热的火,在心底一拱一拱的,像是早春三月的蚕,一口一口的啄食着她的心。
“呵,你一定在心里笑我吧?”
青夏一愣,不解的问道:“你说什么?”
烈云髻苦笑道:“就算我再不承认,我也知道,他爱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和杨太哥”
“你不要跟我说你和杨枫只是兄妹之情,他爱你,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只有你一个人装作不知。”烈云髻截口说道,面色微微带着一丝嘲讽。
青夏面色一白,微微苦笑,说道:“你说得对,是我太过于惺惺作态,我欠杨大哥的,这辈子也还不清。”
“你不用去还了,”烈云髻面沉如水,缓缓说道:“你不再去找他,不再去招惹他,就是对他最好的报答。反正你对他从无男女之爱,你这样做也是应该。”
青夏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烈云髻站起身来,换好衣裳,拿起包袱,说道:“我要走了。”
“你还要去追欧丝兰娅?”
听到欧丝兰娅的名字,烈云髻的眼里顿时显出浓浓的恨意,沉声说道:“这个狡猾的贱人,这么多人的包围之下还能够逃跑,不过她现在身负重伤,正是擒拿她的最好时机。”
青夏眉头一皱,说道:“可是你也受了伤。”
“这点小伤,还要不了我的命。”
青夏皱眉道:“这样吧,我找些人陪你去,一路上也有个照应。欧丝兰娅出手狠辣,狡诈无比,你也要多加小心。”
“不必了,”烈云髻摇头说道:“我会谨慎的,你现在也是自顾不暇,南楚大皇为了你出兵大漠,现在犯了众怒,被西域人袭击,更被齐人包围,花溶月又在旁边伺机而动,西川北秦同时出兵大漠,若是等到骨力阿术撤回来,更是回天乏术。你再不赶去,也许就再无相见之日了。”
“你说什么?”青夏大惊,一把抓住烈云髻的手,面色登时变得雪白,声音急切的说道:“你知道什么,全都告诉我。什么为了我出兵大漠?”
“你不知道?”烈云髻眉头一皱,说道:“你当初在蓬莱谷中了黄鸟的血毒,后来跟着秦宣王去了北秦也没得到巫医族大长老的医治,你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青夏心跳越发急速,摇头说道:“南疆八巫说我体质特殊,自己本身在渐渐的化解毒素”
“荒谬!”烈云髻冷哼一声,说道:“难道你自己感觉不出,这些年毒素凝聚在你的体内,你不会全无发觉。当年北秦太子为了克制秦宣王,将南疆大长老秘密送至关外,想在关外杀人灭口,绝了秦宣王的生机。不想被骨力阿术撞见救下,大长老就此被匈奴人看管了起来,行踪诡秘。匈奴人本想以此挟制秦宣王,不料宣王失踪,这些年,秦王发了疯一样的对抗匈奴,连年出兵,就是因为秦宣王留下口令,一定要找到大长老解你之毒。我曾经埋伏在东齐皇宫中找机会刺杀欧丝兰娅,这话,是听齐太子说的。”
就像是一拔一拔的海浪汹涌的翻滚而上一般,青夏的胸口突然间是那般的疼痛,她的面色苍白,眼神痛苦,声音细微的说道:“这么说,楚离进大漠,也是为了寻找那个巫医族的大长老?”
“应该是了,”烈云髻点头说道:“欧丝兰娅和齐太子一丘之貉,不然也不会万里迢迢跑到大漠上来助阵,想必现在楚皇在沙漠上的消息已经在整个中原传遍了。”
一切就像是闹剧一般,青夏微微苦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千百种滋味汇在一处,越发显得苦涩。
秦之炎,你既然不能留在我身边,既然已经决绝的决定要离去,又为何要对我这样好,为何要为我安排好一切,这样的你,让我如何去忘记如何去舍弃,这样对我,何其残忍?而楚离,你明知我不能背信弃义全心爱你,又何必这般不顾一切执着顽固,任性的忘记自己是一国之君轻易涉险,这样的你,我又该如何去报答?
你们都要把将最好的留给我,为我做能做的一切,却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只是将我的心放在炭火上灼烧,痛彻心扉所说的,想必就是此刻的我。
青夏缓缓的闭上眼睛,心底是大片大片说不出的苍凉,就如同那外面的沙漠一样,无边无际,看不到前面的方向。
烈云髻看着青夏,突然轻轻吐了口气,缓缓说道:“其实你不必犹疑,何不问问自己的心,最爱的是哪一个?抛去感恩和愧疚,只选出最爱的那一个,也就可以了。人生在世,谁人不是自私的,世事总没有两全,即便是伤害,也总好过三个人痛苦一生。”
帐外的风突然呼啸而起,青夏顿时觉得浑身上下一阵冰凉,她挺直了背脊,却发现浑身上下,竟是这样的疲累。
“你,保重吧。”
烈云髻低低的说了一声,转身就走了出去。
青夏骑在马上,看着乌黑战马身上的烈云髻,突然觉得喉咙处有些发堵,只是苦涩的笑笑“你一路小心。”
烈云髻一笑,说道:“你也是。”
两人相对点了点头,这对曾经恨不得生食对方血肉的冤家顿时就生出一丝互相敬重的感情来,烈云髻打马向前,同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说道:“对了,当初在蓬莱谷,我曾经改了你写给宣王的信。”
“我知道,”青夏一笑,说道:“之炎事后也猜到不是我写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烈云髻笑了笑,突然转过身去,娇叱一声,扬鞭打在马股上,迅速奔腾而去。
青夏看着她渐行渐远的单薄肩膀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一股悲壮的酸楚顿时汹涌而起。
“大人,”宋杨从后面走上前来,说道:“全军已经整顿好了,可以走了。”
青夏淡淡点头,宋杨又问道:“大人,我们去哪里?”
青夏声音低沉,缓缓吐出两个字:“楼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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