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才短短十几日前,左相还是这天下最得势之人,上到朝野百官,下到商户奴主。
没人不曾挤破头皮排队十里列在左相府前等谄媚贿赂的,忽然间天地好像都颠倒了个儿。
连罪九族,只意味有太多人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一道不明不白拉到刑场,糊里糊涂掉了脑袋。
新皇上位,踏得真是好一条血路。
然这般杀伐,对于只是群龙无首的左相一党来言,毕竟武将出身,下属枭雄忠烈无数。
果然不出半月,又怎甘坐以待毙的将士开始带领残党北上,哪怕大势已去,至少也要为死得不明不白的左相讨个说法。
不过这次护驾的御旨可是一路顺风顺水的到了益州,却在敲响益州城门后一夜,冯汉广已携布将,整装待发之时。
西界又起了狼烟。
这一夜冬风疾号卷飞雪,有人立高耸城墙上愁容远眺,有人心已成事温笑奉陪。
“高处不胜寒,你又与我到这儿来做什么。”
冯汉广目及望远,狼烟深藏在夜色中将天幕染的更深,唯有摇摇火光成这漆黑中的生灵。
“小将军有心事。您难眠到了这儿来吹风,徒留寒榻如冰,叫我独自怎么睡。”
姚十三释然笑道。
“明日再议吧。容我透透风,独自待会儿。”
姚十三却未如言退下,只安静在身后站了许久,待眼前人似乎心境平缓了些,才道:
“是护这边疆百姓,还是攻入皇城夺回曾属您的东西。将军心中其实早有定夺,不是吗。”
“是。”冯汉广沉声道。
“那就去做。”姚十三在寒风中将衣领竖得更高,
“我的将军想要什么,我都能为他取到手。莫说益州一城,只要开口,这天下都将是您的。”
“我既生于益州,守于益州,断不能放任一城百姓于水火不顾。或许对朝廷而言当下稳权为上,哪怕益州被蛮族占领屠陷,将来再打回来便是。”冯汉广愁道:
“可这益州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权全信我,敬我的百姓,我不能弃之而去。为新帝,为我一人名号,将他们牺牲做皇权的祭品。”
“可您若固守于城,抗旨护新帝,新帝胜了您便是抗旨,反军胜了您也是败军将领。别无选择,唯死路一条。”
姚十三幽声荡漾,听不出怜惜,也听不出动摇。
“假若从前我定不会犹豫半分。不就一条命罢了,我冯家忠良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维护万民,不惧生死。只是……”
即便是看他宽阔肩背,姚十三依旧见得此刻他的彷徨,愁容,甚是不甘。
——“只是思安。”
——“是思安。”
两人的异口同声,倒是引姚十三悄然生笑。
“是我无能,护不得他一生周全。或许也是这孩子命里当绝。”冯汉广默然道。
“故我鄙夷不屑的小崽子,如今倒行了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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