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招玉石俱焚也太狠了吧……”姜至的手腕猛震了一下,笔尖在签名栏拉出一道刺眼的深痕。“抱歉,麻烦你重新准备一份文件,稍后拿来我办公室吧。”他将合上的钢笔插回口袋,尽量克制住烦躁的心绪,但气氛依然肉眼可见地凝重起来。同事面露尴尬之色,噤声良久才敢开口:“我进去提醒他们一下……”“不必了,打印机工作的时候随口聊两句八卦不碍事。”姜至轻描淡写地说,脸上看不出愠色,“不在背后议论客户是非就行了。”里面两个帮忙跑腿影印的新人不知道自己劫后余生,反倒是外头的人望着姜至消失在拐角的身影不由脊背发凉。回到办公室的姜至将公文包连同脱下的外套往皮质沙发上随手一丢,在重物坠落的闷响中跌入办公椅内,抬手松了松发紧的眉心。他突然蹿这么大的闷火,并不全是因为新员工在工作时间嚼同行舌根,最主要的是他们无意间提到了一个禁词——“应盛”。应盛会计师行在更名前其实叫“盛瑞”,这第二个字便是来源于姜至的父亲姜瑞扬。旧人已化为一捧灰烬,连存在于这世上的有力证明都被昔日搭档无情抹去。从合伙变成独家,只关心结局的看客感慨一轮成王败寇后便如鸟兽散,不会与姜至一样细思疑点。即便不知当年事情真相,可父亲尸骨未寒,便被从招牌中快速“除名”的做法颇有几分欲盖弥彰之嫌,让他感到心冷。姜至的办公台一向由行政秘书进行整理,唯独左手边第二个抽屉常年落锁、婉拒来客。他从钱包里摸出钥匙开了锁,将里面倒扣于一叠旧报纸上的相片取出。简约的打磨原木框住父子俩的合照,他用袖口仔细擦过落于父亲面容上的灰尘与并不存在的暗红液体,眼神逐渐开始跑焦。“姜老师?”行政秘书通过玻璃看到二老板魂不守舍的脸,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姜至迅速反手推上抽屉,相框的角因为碰壁发出欲盖弥彰的脆响。“嗯,皇妃?有什么事?”他故作镇定地问。行政秘书叫汪绯,从至诚成立便在这儿工作,论资排辈也是所里的老人了,因此喜提尊称“皇妃”。“有花束送到前台,贺卡上写了您的名字。我放门口了,先和您确认一下。”她走上前将刚拍的照片放大,递到二老板面前,“种类有点特别,闻起来还有一股泰国菜的味道。”皇妃自言自语道:“感觉很像恶作剧,在前台签收这么久都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姜至一眼就认出这是一束开了花的罗勒:“麻烦帮我拿进来吧。”相比起花束更应该被称为“草束”的观赏植物突然造访,给装潢单调的办公室增添了一抹生气。姜至扫过台历本,今日的数字赫然困在红圈内。浓郁的香料味在密闭的室内肆意迸发,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复杂起来。罗勒的花语本是“协助”,但父亲总喜欢将它理解成“幕后英雄”。听说受到罗勒祝福的人会拥有洞察力极佳的慧眼,他认为这是做会计一行难能可贵的品质,因而格外青睐这种平平无奇的佐料植物。姜至很自然地想起,父亲第一次借罗勒寓意称赞的人便是时运。过去父亲总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个天赋型的徒弟,夸他在大学实习期间便表现出超乎年龄的商业嗅觉。说来也很意外,父亲带过不少实习生,却从没有正式收过徒,偏偏在明湾大学的就业力比拼大赛现场一眼相中了时运,甚至还特意留下自己的名片——这样的金橄榄枝不可多得,毕竟往常都是由同行的人事经理负责接洽,作为评委的姜瑞扬一般直接离场。姜至不清楚那场比赛时运是如何以一敌六让其他参赛选手黯然无光的,只知道这事过后自己家饭桌上总会多一副筷子。时运爱笑、嘴也甜,是特别讨长辈喜欢的性格,甚至还哄得父亲把自己小名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姜至一度怀疑自己不过是随手捡来的,时运才是他们家如假包换的亲生儿子。送花人是否署名不再重要,因为姜至在眼睛接收信息的同时脑中亦浮现出了答案。特殊的日期、有指向性的花束,凑在一起都已经不再符合匿名的含蓄,反倒更像一张如罗勒香味般霸道的邀请函,成功勾出了自己内心深处藏了多年的疑问。消失十年的人为什么要在自己父亲死忌这天突然刷存在感,单纯只是因为今天在法庭重遇到自己,还是他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日子?对方“稍后见”的隐喻并不难猜,自己“会赴约”的心理也不难拿捏。可是在哪见、何时见却没有定数,归根结底又回到了缘分二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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