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迟解下腰间的长刀,握于掌心,熟门熟路地翻过驿馆的围墙,像上次那样,将身形隐藏在马厩之中。不同于驿馆外的重兵把守,馆内几乎见不到几个人。木昆王子十分服从大承的安排,每日都静静待在房中,等待乌今使团的到来。而进来服侍他的几个终家侍从,也都乐得清闲,不知躲到什么地方聊天偷懒去了。莫迟在马厩内静待许久,仍不见一个人影出现,于是悄然走出马厩,想要深入驿馆楼内打探。就在这时,馆内的小楼里突然传来脚步声,莫迟立刻缩回马厩的木柱后,锐利的双眼不动声色地盯牢小楼的木门。不久后,门吱呀一声打开,木昆的随从从楼内走了出来。此人莫迟曾经见过,就在之前的杏林宴上,他代表木昆出席,还与众进士同乘画舫游湖。莫迟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那张脸,所以最初,他并没有对这个随从升起太多的警觉心。随从走出小楼,抬眸望了望院中,然后朝马厩走来。他手里提了几根萝卜,似乎是想用来喂马。莫迟移动脚步,悄无声息地摸到马厩外墙侧后,紧盯随从的一举一动。随从走到几匹马跟前,把萝卜扔到食槽里,几匹马立刻啃食了起来,他轻柔地摸了摸它们的鬃毛,看上去是相当爱马的样子。他的外袍随着他抬臂的姿势松散开来,又被风吹开,露出了衣带和腰间的带钩。见到那枚铜带钩的瞬间,莫迟的瞳孔霎时一缩,整个人如被兜头泼了一桶寒冰一般,森寒之意从头顶一路贯穿至四肢百骸。他的脚上仿佛坠了千斤之重,一步都无法移动,身体僵硬得如同深陷泥沼,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沉重。两年以前,身为乌石兰的他奉处邪朱闻之命,离开王都,前往焉弥西北送信。回城路上,正值冬日,天降暴雪,乌石兰驾马穿行于纵横山谷之中。雪已没到了马肚子,乌石兰顶着风雪,前进的速度不得不缓慢下来。他走了一整日,也没能离开这片山谷地带。入夜后,四周一片漆黑,但乌石兰一刻也不敢停下。若是不赶在处邪朱闻规定的日子回到王都,那位疑心极重的摄政王不知会生出多少怀疑。马已经走不动了,乌石兰就跳进齐腰的积雪中,拉着马匹,靠一双腿往前走。就在人困马乏之际,风雪之中,一个蒙面人出现在前方。那人见到乌石兰,一句话都不说,提着刀就劈了上来。几日的接连奔忙,加上大雪中的艰难行走,这些都大大消耗了乌石兰的体力,他的反应不可避免地变得迟缓。几番缠斗之后,乌石兰被蒙面人一刀刺中腰间,通红的鲜血喷洒在洁白的雪地上。乌石兰仰面倒地,栽进雪堆里,一时失去了意识。自始至终,乌石兰都没有看见蒙面人的长相,只记住了那人系在腰间的铜带钩。那一夜,乌石兰差点被冻死,要不是他带来的马极通人性,一整晚都依偎在他身侧,他可能早就死在山谷之中了。等他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为自己的伤口包扎好,再踉踉跄跄地一步步走出谷地,回到王都时,距离处邪朱闻要求他归来的日期,足足晚了三天。进了王城,乌石兰连去看大夫的工夫都没有,带着腰上的伤和浑身的血迹直奔摄政王宫殿。处邪朱闻高坐在人骨椅上,撑着下巴望着跪在殿内的乌石兰,久久都没说话。就在宫中众人以为乌石兰这次必死无疑时,处邪朱闻低沉的声音才从王座处传来:“你先去找人看看伤,再把那身血淋淋的衣服换了,它穿在你身上,不好看。”乌石兰颤抖着呼出一口热气,深深弯下腰,忍着伤口的疼痛,把头重重磕在地上:“属下遵命。”“还有一件事。”处邪朱闻直起腰,转了转手上的宝石戒指,那是象征焉弥王权的圣戒。乌石兰保持着头磕在地上的姿势,殿内众人一动也不敢动,提心吊胆地等待着摄政王的旨意。处邪朱闻慢条斯理地说:“有个叫鹿孤的官员,为了钱,偷偷把焉弥的情报卖给大承。三天前,他被我抓了起来,今早已经认罪了,你替我去审审他,要是没有问题,就将他五马分尸吧。”乌石兰浑身的血液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原本憔悴的脸色当即惨白得瘆人。他的脊梁骨紧绷到了极致,却还要死死咬着牙关,从被愤怒和恐惧占据的大脑中,绞尽脑汁思考应对之策。“属下……”从紧抿的唇边溢出的嗓音,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肉身的疼痛即便再剧烈百倍,也抵不过内心的怆痛:“属下……遵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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